季檬是笑着交代完的。

看着口供词的李云韬第三次感叹一句最毒妇人心。

沈渊面色如常，心情却有些沉重，李云韬瞥了他一眼“头儿，你没说错，果然是个富二代和小跟班儿的故事。”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沈渊没有接李云韬的话。

祝宸从门外进来，将手里端着的水放在沈渊面前“是不是总觉得哪里很别扭？但她交代的情况也完全对的上。”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祝宸的确足够了解他，沈渊闷哼一声，算作给他的回应。

“她的作案动机跟我们想的不一样。”祝宸自顾自的坐在沈渊对面“用证据确定了季檬就是凶手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动机是为了凌赫，而她交代的情况，是除了他对待感情有些渣之外，这件案子基本上跟凌赫没有一点关系。”

“确实。”沈渊皱眉接过话茬“我昨天下午让云韬和沈皓去套她的话也成功的套出来了，说明跟凌赫是有关系的，但她为什么要保护凌赫？”

结案报告写完，季檬就该被押送到看守所，之后的审判环节跟他们就没有多大关系了，必须在此之前，搞清楚这个问题。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季檬在替凌赫认罪？可她对凌赫的爱，明显还没到这种高度。

“昨天沈皓问她，是不是为了凌赫什么都做的出来，她也没有反驳。”李云韬拿着口供词去找了依旧闷闷不乐的段景彪，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从我的角度看，季檬刚刚的交代没有撒谎。”看着愁眉不展的沈渊，祝宸也想帮他解决这个问题“或许她应该有所隐瞒。”

“想那些干什么？直接去问。”沈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拍桌子决定直接去找季檬。

到了刚才那个审讯室，通过窗户，意外的发现了段景彪。

“诶？我刚去找他的时候他在办公室啊？”李云韬有些吃惊，他难道也觉得有点儿不对？

“走，去光明正大的听。”

走到了跟审讯室一面玻璃之隔的监控室，可以清晰的听见他们的谈话，却意外的发现跟案件并没有关系。

“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段景彪面色不善，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季檬。

季檬倒是不一样，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你说哪句？”

“沈渊来之前你说的那句什么嫉妒心之类的屁话。”段景彪一想到这里就更生气了“我嫉妒沈渊？你开什么玩笑，我有必要去嫉妒一个已经被撤了职的落魄前任吗？”

“你能特意找我来问这个问题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季檬眼神略带讽刺，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为了掩饰断裂的那枚美甲而选择摘掉全部美甲的手指“段组长，你没事儿翻翻你们俩的简历，敢说你不自卑？”

“自卑？我在警局呆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要在一个新人面前感到自卑？”

“因为他比你更得人心。”听着段景彪恼羞成怒的话，季檬只觉得好笑，仿佛眼前的人是当初在高中敏感自卑的自己“他为什么撤职，段组长不记得了？”

监控室里，祝宸侧头看了一眼沈渊。这段历史，他也想知道。

沈渊面无表情，似乎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

段景彪没有回答季檬的话，沈渊被撤职的原因，任何人都可以不清楚，但身为他曾经的手下，段景彪不能说不知道。

“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希望自己遇见这样的警官。”季檬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略带深意看着段景彪“沈渊被撤职是因为把一个畜牲打进了医院，他的家属要说法而已，你应该比我清楚。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子，他是因为强迫一位未成年少女并发生关系才被沈渊抓住的，在我看来打他是应该的，打死他甚至也不过分。”

段景彪压制住怒火，咬牙切齿“我比你更清楚这些事情，我来是问你那句话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季檬撇撇嘴“只是觉得你跟我之前明明讨厌许蓉蓉却还得和她在一起时的样子很像。段组长，好好压制住你内心想强过沈渊的想法，这很危险的。”

段景彪自讨没趣，被戳穿了心事让他更加无地自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离开了。

门彻底关闭之前他听见了季檬最后一句话。

“我就是下场。”

那面玻璃后，听完这些对话的祝宸眼神慢慢转变成心疼。

他当初被嫌疑人家属恶意控告时该是什么心情，被撤职时他又该多难受，被曾经是自己下属的人压一头又刻意针对的时候他会不会伤心。

“阿渊…”

“收起你可怜的眼神。”被提及往事的沈渊只觉得生气“再来一次，我依旧打他一次。”

自从来了重案组便一直跟在沈渊身边的李云韬当然知道他对这件事一成不变的态度，小心翼翼拽了拽祝宸的袖子“宸哥，头儿，我们进去吧？”

眼前三人的去而复返让季檬略微有些吃惊“流程走的这么快？”

“这件事情跟凌赫到底有没有关系？”昨天直接询问她的李云韬先开了口，他心里的疑惑不比沈渊少“昨天我们问你会不会为了凌赫什么都愿意做，你的回答还记得吗？”

季檬沉默不语，低下了头。

她说，她会的。

沈渊一直看着季檬的表情，此刻的她，看来是伤心的。

“你这么记挂他，甚至不愿意让他跟这件案子有任何关联，你有没有想过，他甚至都忘了你是谁。”开口的是祝宸，手里一直把玩着录音笔。

“忘了也好…”季檬的声音低沉，完全没有之前和段景彪说话时跋扈的样子。

“何必呢？他既然跟案件没有关系，即使是你的作案动机，我们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沈渊的目光犀利，让季檬避之不及。

“不可以。”季檬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睛里也蓄着泪“他光风霁月，不可以有任何污点，我不能毁了他。”

“光风霁月？你用这个成语来形容他你语文老师会气死。”祝宸对这种卑微到毫无底线的爱情很看不上眼，语气也恶劣了很多“你不交代我们就传唤他，让他好好讲讲你们的风流韵事。”

“阿宸！”祝宸这刻薄的语气让沈渊皱起了眉打断他的话“你把录音放出来，没必要传唤凌赫了。”

季檬感激的看着沈渊，可录音笔里传来的话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他说，根本不记得她是谁。

他说，只是睡过几次而已。

他说，自己连成为**都没资格。

他说，在一起只是不会拒绝而已。

他说，就当无聊的时候嫖/妓了。

他说，自己喜欢他跟他没关系。

季檬听到后捂脸痛哭。

原来这一切真的是自作多情，她很清楚的知道凌赫的为人，可被人当众戳中心事，还是如此的痛苦不堪。

就连自欺欺人都不能了。

对面的三人安安静静等她释放出压抑已久的痛。

抹干眼泪后她的眼神更加清明，声音也有些藏不住的沙哑“我杀了许蓉蓉的第二天，凌赫第一次主动找我，他猜到是我杀的。”

“因为陷害你的计划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许蓉蓉死了，他肯定慌了，怕你下一个动手的人是他。”沈渊很快反应过来，凌赫这种利己主义的人，一心只为自己着想，昨天对他们说的话也可能是撇清关系，但贬低季檬的那些话，可能是真的看不起她。

“对。”季檬点了点头“他还是不明白我，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他。”

这次没有人再插话，季檬叹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我喜欢他，可能喜欢的是另外一个自己。他在床帐之间呢喃的情话让我觉得我们才是匹配的灵魂，从出身到命运，我们都无比契合。我以为我会是他最后的归宿，许蓉蓉死后第二天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心里只有他自己。我不愿意他跟这件案子扯上关系，是因为我想，我总能用这血的教训让他收敛一点，成为他该成为的样子。”

“他心里只有自己，你没有触碰到他的利益，他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不会因为你这种愚蠢的行为改变。”作为研究心理学的教授，祝宸觉得季檬这种心态完全是把凌赫当做自己在看“你只是希望凌赫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

“我只是想杀了许蓉蓉，这个想法并未成型，在我决定一定要杀了她之前，发生了一件事。”

“凌赫被取消了研究生保送资格。”沈渊接着她的话开了口，这就是他一直觉得季檬的口供很别扭的原因“在你心里他光风霁月前途大好，可却因为许蓉蓉，他不仅被取消资格，还被盖上了私德有失作风不良的标签。你怎么会咽下这口气，所以你要帮凌赫去掉这个人生的污点。”

“对。”季檬点头。看向沈渊的眼神带着欣赏，语气也十分落寞“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不值得的。我根本改变不了他。”

太过卑微又没有回应的爱，注定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