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求求你！给我点银子吧！救救我娘亲！”原本明媚的五官染上了哀伤，一个衣衫陈旧衣角有些磨损的女子泪眼婆娑地跪坐在地上，扯着男子的衣角苦苦哀求。

男子有些不耐烦地踢了女子一脚，女子瑟缩了一下，想躲，可到底是来不及，“快滚！没钱！银子都被你个败家娘们儿花完了，哪里来的钱？”

“婆母……婆母那里一定有的！”裴清欢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那可是老夫人的棺材本！姐姐，你怎么忍心呢？”不远处的帐子里传来一声娇软的声音，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拨开幔帐，露出了里面女子身无寸物的躯体。

男子见状赶紧跑了过去，殷勤地给那帐中女子盖上了被子:“芙儿，怎么起来了？吵到你了吗？”

那帐中女子眉头微蹙，“没有呢，姐夫。是芙儿自己睡不着了。”

“还不赶紧下去！一点眼力见没有！杵在这里干嘛？碍手碍脚的！”转头男子又对帐中女子放轻了声音，一只手色眯眯地摸上了女子光洁的背，“芙儿，怎么还叫姐夫呢？应该叫相公才是！”

裴清欢一脸麻木地看着床上两人互动，她早在第一次发现自己丈夫与庶妹的**的时候就愤怒过，可换来的是什么？是丈夫的拳脚相加！从那天开始，丈夫的暴行更是成为了家常便饭，她想告诉婆母，企图让婆母为她主持公道，可当她看到庶妹手上戴着的曾经出现在婆母手上的半旧不新的羊脂玉镯子时，她就知道——婆母竟是默许的！

嫁入阮家五年，她对丈夫一片痴心，为他操持家务，为他省吃俭用，为他细心伺候婆母抚养小姑，可换来的是什么！丈夫的弃之不顾，婆母的不闻不问，小姑的深深鄙夷！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裴清欢苦笑，自从娘家忠心的下人递了消息给她，告诉她娘亲病得快要死了，而她才发现自己辛苦操劳五年，手里居然连给娘亲看病的钱都没有，只能跪在这里苦苦哀求这对奸夫**！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亲！看在我嫁到你们家那么多年辛苦操劳的份儿上！看在我刚刚怀有身孕的份儿上！求求你！”虽然害怕，可裴清欢还是再次跪倒在男人面前，止不住地哀求。

男人似是不耐烦一般又冲着裴清欢踢了一脚，这一脚力道极重，谢清欢一下不支倒在地上，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身下隐隐约约有血色流出来！

男人看到地上流淌的一大片血迹就慌了神，“怎么好端端就见了血？裴清欢！你又在作什么妖？快给我起来！”

裴若芙握紧了男人的手，内心有种不妙的预感，“姐夫！”

裴清欢痛得声音都几乎发不出来了，但还是挣扎着向男人爬去，“求你……救救……我娘亲……”

男人看到地上的一片血色，哪敢不应？连忙答应道，“好好，我救我救！我这就让账房去支银子去！”

“砰——”紧闭的房门被一双苍老的手一把推开。

“救什么救！”老妇人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随后将一张轻飘飘的纸扔在了裴清欢脸上！“裴清欢，你来我家五年，一儿半女都未曾诞下，如今又想着拿婆家的钱去救济娘家，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代我儿写了封休书，念在你往日的情分上，还是赶紧拿了休书速速离去吧！”

休书！裴清欢何曾不想与这禽兽和离？可偏偏她这时候又有了孩子，偏偏她母亲又生了病，她不能这时候被休！“婆母……我求求你……”

裴清欢痛得昏死过去。

老妇人看着地上淌着的血，心下一惊！莫不是儿子又动手了？想到休书，心又定了下来，给了休书就不是阮家的人了，她是死是活又跟阮家有什么关系！“来人！赶紧把她给我丢出去！晦气！”

裴清欢像破布一样被人丢在了街上，冰冷的地面又让她慢慢清醒过来，她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大门，内心如坠冰窖！

娘亲……

裴清欢挣扎着站了起来，就那样穿着满是血污的衣服一步一步地颤抖着走回了娘家，一路上不断有人在指指点点。裴清欢却顾及不到了，她只想回去见见娘亲！守着娘亲，直到最后一刻！

还没有到家门口，就看见下人抬了一卷草席出来，里面隐隐约约裹了个人一般，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里面是谁？”裴清欢强忍身上的痛楚，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

下人一脸嫌弃，“哪里来的疯婆子！走远点！”

“你看看我是谁！”

“啊！大小姐！”下人手下一哆嗦，草席便掉了下来，一个身形瘦削的妇人滚了出来！

裴清欢一把冲上前，拨开了那人凌乱的头发，果不其然是娘亲！

“你们！”

“大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下人苦笑。

“奉了谁的命？居然敢把一家主母用草席卷了了事！”裴清欢眦目欲裂！

“孟姨娘说，夫人染了脏病去世的，走得不体面，不配入祠堂，老爷觉得有理，就让我们把夫人扔去乱葬岗……”

“哈哈哈——”裴清欢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泪水都出来了，一时之间不可名状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娘亲！你睁眼看看啊！这就是你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你病了不给你银子看病，你死了还要把你扔去乱葬岗！娘亲！你看——”

裴清欢跪在母亲身边，像最虔诚的信徒一般，脸上的泪像溃了堤一般落下。

“大小姐……”下人自知心虚。

“你们一会儿再过来，我想陪娘亲最后走上一程……”裴清欢擦干了眼泪，用尽全身的力气抱起滚落在地的妇人尸体，入手摸到的尽是些骨头，一点肉都没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也是，娘亲都病入膏肓了，哪里来的肉呢？

裴清欢抱着娘亲的尸体，就好似年幼时娘亲抱着她一般，走到了不远处的河边。

河水幽幽，碧绿无暇。

肚子好痛啊，那个她期待了很久又不再期盼的孩子是走了吧？手里抱着死去的娘亲，肚子里是刚刚被他亲生父亲杀死的孩子，裴清欢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她低声喃语，“我们到底是在一起的。”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河**，任由河水漫过腰，漫过肩，漫过脖子，最后漫过头顶！

被水包裹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舒服，裴清欢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黄泉路上，母亲，孩子，慢些走，我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