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过来，对！就是你！"学堂之中，柳澜恶狠狠地朝秦政喊到。

在众学子诧异地目光中，秦政扭扭捏捏的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走到柳澜跟前，脸上神色看起来颇有些不正常。

"见过柳师！"

秦政曲身敬礼，脸上的笑容比之哭泣好看不了多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从柳澜来到落星镇后，徐夫子就将完全将学堂的事宜尽数交由他打理，而自己则完全不知所踪。

柳澜嘿嘿一笑，显得颇为受用，前些日子自己被秦政弄得那般狼狈，到现在心中可都还憋着一口气，于是用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开口道："小子，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想到?"

听到这话，秦政先是浑身一颤，而后看向眼前柳澜的目光中，也多出了几分惧色。

这家伙，不会真的想要藉此报复自己吧？

叶无尘的神色变化哪里逃得过柳澜的眼睛，于是不动神色道："人之三省，为读书人每日必修之课业，圣人之言，吾辈当铭记于心，你就把圣训默写一遍吧！"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恐怕柳澜已经被秦政剁成了肉泥。

圣训确实算不得什么难题，甚至可以说是每个读书人的第一门课业，但架不住它字多啊！整整五百言，真要完完整整默地写出来，至少也要耗费两个时辰的功夫。

不过奈何势比人大，秦政也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到柳澜背后的木板处，默默拿起一根炭笔，有一笔没一笔地书写起来，整个人宛若一只落败的公鸡。

"哒！哒！哒！"

炭笔与木板接触间，不断传出细微的响动，不过很快，这点响动就被淹没在朗朗书声之中，再无人可闻。

……

望了望天际的落日，柳澜合拢手中的书卷，向堂中学子道："好了，今日课业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学堂中的学子一哄而散。

柳澜身后，秦政碎牙紧咬，落在木板上的炭笔痕迹也不由重了几分，发出"吱吱"的刺耳之声。

柳澜转身看向秦政，眼眸深处颇有几分欣赏之意，一个半的时辰，居然还能够坚持，对于他这般年龄的少年来说，确实有些难能可贵。

"怪不得连大师兄都要感慨！"柳澜轻声嘟囔一句，也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重新坐回夫子的位置，翻看起手中的书卷。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秦政已经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炭笔换了几支，在写完圣训的最后一字后，整个人眼前一黑，径直软倒下去。

"唉！"

看着昏迷不醒的秦政，柳澜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本意是希望秦政向自己服个软就行，但没料到，这小子的脾气简直就是茅坑里的鹅卵石——又臭又硬。

一指轻点，落在秦政的额头，瞬间，一抹无形力量涌起，不过很快，这股力量便又重新消弭在柳澜的手中。

柳澜面色低沉，声音有些喑哑："果然不行么？"

缓步迈出学堂，望着天边逐渐升起满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更天，清冷地月光洒下，给整个落星镇更添几分寂静，柳澜盘膝静坐，蓦然睁开双眸，精神为之一震，低声道："终于要来了么？"

学堂中，秦政鼾声如雷，俨然一副睡死的模样，迟滞了少许，柳澜还是捏灭灯火，闪身离开。

柳澜瞬身挪动，兔起鹘落间，整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离落星镇不远的山峰上。

夜晚的落星镇，显得格外寂寥，与柳澜以前身处城市不同，这里，没有熟悉的灯红酒绿与莺莺燕燕，有得只是日入而息，日出而作。

晚风萧瑟。

柳澜取出一枚玉简，放于自己的额头，宛若一枚竖眼。

"开！"柳澜口中轻喝一声。

只见他眉心位置的那枚玉简化作一抹光亮，渐渐隐没于皮肤之下，消失不见。

紧接着，柳澜眉心的位置的皮肤开始蠕动，不断朝着两旁裂开，露出一只白色瞳仁的诡异眼珠。

额头竖眼的帮助下，眼前之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下落星镇的位置，哪里还有什么寂寥城镇，有得只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坑洞。

坑洞四周，细密的纹路闪烁其间，似在封印着什么东西，那繁杂的纹路**，一道苍老的身影赫然立于其间。

若是秦政在此，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认出那身影的身份，竟然就是"失踪"数日的徐夫子。

徐夫子双目紧闭，手中印结不断变换，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徐夫子脚下的细密纹路光芒大盛，紧接着一道刺目的光芒自坑洞中涌现。

那光芒自坑洞中冲天而起，直入霄汉，云庭之际，宛若白昼，而悬挂在天际的那轮满月身侧，一道有些模糊的影子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日月同升，大道初显，星移斗转，万灵归墟！"

眼前颇为诡异地画面，却并未让柳澜感到一丝一毫的诧异，这样的场景虽然罕见，但也并非不可得见，至少他自己，已经见过数次。

甚至当初其师尊踏出那最后一步时，所诞生的异景更为骇人，九阳列阵，万星凌空，那般场景，柳澜恐怕到死都难以忘怀。

"天门，现！"

光芒照耀的尽头，一座辉煌无比的门户陡然出现，高高耸立于这方天地之中。

门户之外，一道道宛若鎏金的阶梯一路向下，一直延伸到了徐夫子的脚下。

山峰之上，柳澜的呼吸沉重数倍有余，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璀璨到极致的天门以及下方的徐夫子。

他想要知道，他这位大师兄，究竟会如何选择。

沉寂了良久，徐夫子终于还是做出了动作，只见他缓步轻挪，整个人退后数步，完全将那登天路途让了出来。

徐夫子对着坑洞屈身行礼，而后又以悲壮异常地声音道："有请诸位归墟！"

话音落下，点点幽光自坑洞中飘出，起先仅有三三两两，随后越来越多的幽光自坑洞中飘出。

这些幽光，在飘出坑洞的一刹那，化作道道虚幻的身影，这些身影中有男人，有女人，有稚子，亦有皓首。

这些人影，不约而同地朝着徐夫子回了一礼，而后径直踏上登天之路，顺着登天之路的轨迹，进入天门之中。

当最后一道人影消失，那悬浮天际的天门以及登天之路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数次呼吸后，便再也没了踪迹。

"值得么？"柳澜神色复杂地看着下方的徐夫子，直直地问出了声。

徐夫子没有回头，身体微微一抖，然后又站直了身躯，轻声答道："本就没有什么值与不值！"

一句终了，两人之间再无言语。

徐夫子手中印结再次变动起来，而下方的纹路也开始不停闪烁，就在那纹路行将把坑洞重新封闭时，一青一白两道光芒突然从中冲了出来。

其中那白色光芒直接撞入徐夫子的识海，而剩下的那一抹青色光芒却在盘旋几息后，缓缓落在了徐夫子的脚边。

被白芒击中的徐夫子整个人爆退数步，额头之上，汗如雨下，似乎正在经历着什么恐怖的事情。

而山峰之上，柳澜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在青、白两道光芒出现的一刹那，整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峰之上。

当他再一次现身，已经出现在徐夫子身后，一把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徐夫子，关切地问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足足缓了一大口气，颅内的刺痛才终于平静，徐夫子缓缓起身，面露笑意道："无碍，甚至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霎时间，一个惊人的答案浮现在柳澜心中，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徐夫子，问道："大师兄，你……你……"

激动之处，柳澜已经有些说不清楚话了。

徐夫子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柳澜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过了许久，才堪堪平复心中的那一抹躁动，忽的，他又想起自己似乎有什么东西忘记了，环身顾去，才猛地醒悟过来，先前从那坑洞中冲出来的可是一青一白两道光芒。

于是一步跨出，走到那道青芒所在的位置。

不过旋即，柳澜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惊骇之中又有几分难以置信。

"师兄，你确定这落星镇中的人皆是性灵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