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琥一大早出门，不是为了来巡检司当差。

昨夜一连串遭遇让殷琥意识到有人在算计他。

想要把他置于死地。

这个人不揪出来，就如同头顶时时悬挂了一柄利刃。

敌在暗，我在明。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遭到暗算。

殷琥想要从脑子里的残余记忆找到遇袭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想起为什么被袭击，才有可能知道到底是谁在害他。

殷琥慢条斯理地在大街上闲逛。

小痞子招呼也特意过去转过去看一眼。

然后来到巡检司。

都是为了面对更多熟悉的人和环境，刺激脑子里零碎的记忆。

希望能够想起更多的事情。

现在看来这样做有些效果，各种记忆陆续在殷琥的脑子里呈现。

只是关于那天夜里遇袭的过程，依然没有头绪。

殷琥坐在巡检司的大椅上。

三五个巡役躬身立在左右，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巡役上前解释道：

“大人，兄弟们都散到街面上去了。

衙门一大早传来了消息，昨夜那猪妖在县里的行踪已经查清。

数月来，它并不是独自一人作案。

还有一人与它形影不离。”

手下将海捕文书呈递到殷琥面前。

上面用工笔勾勒出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容貌。

手下继续说道：

“据线人来报，在如意客栈发现了可疑的人物。

兄弟们轮番探查了三回。

此时回报已经锁定目标，只是害怕那人也是妖怪，没敢贸然进店拿人。”

殷琥听着手下的汇报，随手翻看着桌上的公文。

纸上的文字每一个都认识。

其中有两份殷琥署名的公文，上面的字迹笔锋犀利，行文工整。

看来这副身体的主人也不完全是一个只会舞蹈弄棒的粗人。

殷琥拿起毛笔，在一张白纸上胡乱写了几个字。

身体的肌肉记忆让殷琥所写的字与之前没有多少区别。

只是夹杂着殷琥沉着稳重的性子。

笔锋收敛了一些。

殷琥一边随手写着字，一边淡淡地说道：

“通缉拿人，那不是捕快的差事吗？什么时候我们巡检司也要参与了？

将各个路口守好便是。”

“嘿嘿！”

几个巡役得意地笑着，挺直了腰板，说道：

“大人，昨夜衙门的马捕头，还有东西两城的张、陈两位巡检大人都遭了猪妖的毒手。

如今几个地方是群龙无首。

真可谓树倒猕猴散，成了有名无实的空闲衙门。

也就咱们南城巡检司，因为大人的武勇，还如常地开门点卯。

早些时候衙门的县丞大人亲临，许诺南城巡检司众弟兄的月俸翻倍。”

“那感情好。”殷琥放下手中的毛笔。

昨夜猪妖把富阳县搅和得天翻地覆。

县衙和边军都有不少伤亡。

几个月怕是恢复不了元气。

城中的治安自然得更加仰仗殷琥和他的南城巡检司。

一夜之间殷琥的名头在富阳县威名赫赫，南城巡检司自然也水涨船高。

今日南城巡检司的弟兄上街巡视，老百姓看过来的眼神都变了。

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实在让人有些飘飘然。

巡役们什么时候这么风光过，纷纷奉承道：

“大人威武，兄弟们都是托了大人的福。”

殷琥抓起面前的海捕文书，塞进怀里。

嘱咐几人守好南城巡检司。

大跨步地走出大门。

……

东城宁安巷，如意客栈。

二楼靠窗的房间，窗户开了一条缝。

一个男人站在窗户边，侧着身子从窗户缝往街面上扫了一眼。

“小姐，外面全是探子。”

男人离开窗户，对端坐在桌边的女子禀报。

女子抬起头来，看起来只二十岁左右。

世间居然有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

柔弱中带着一丝坚毅，矜持中带着一丝妩媚。

骨子又透着勃发的英气。

一颦一笑让人倾心。

举手投足间带着“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优雅。

这样的女子在文风昌盛的江南或许不足为奇。

在民风彪悍的边地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女子红唇微张，神情自若地说道：

“凌护卫，可看出这些探子是何身份？

你我这次的行踪甚是隐秘。

应该不会有人察觉……为何刚刚入城就被探子盯上？”

“回小姐，这里毕竟是沧州地界。”凌护卫躬身答道：

“天阙军镇守西境数百年，早已将此地经营得如同铁桶。

各处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天阙军的耳目。

不过据属下观察，客栈外的这些探子不像边军的人。

看起来……”

眼前这女子身份不一般，凌护卫害怕自己的判断出现偏差，犹豫了一下，说道：

“楼下这些探子脚步轻浮，应该不是边军密探。

属下以为，可能是地方衙门的捕快。

兴许咱们这客栈中窝藏有盗匪……”

“殷巡检，您里边请！”

客栈大堂，小二洪亮的嗓门打断了凌护卫的话。

客栈内外的人都把目光投到大跨步走进来的殷琥身上。

“殷……殷大人，大驾光临，小店当真蓬荜生辉啊！”

客栈的掌柜见到殷琥进来，神情慌乱地从柜台跑出来，战战兢兢地站在殷琥面前。

殷琥是南城巡检，这里是东城。

按理说不归殷琥管。

但是昨夜的动静闹得不小，东城巡检司几乎全军覆灭。

如今殷琥找上门来，肯定不是住店。

客栈的掌柜心中忐忑，不知道殷琥要干什么。

“大人！”一个乔装成货郎的巡役闪身进了客栈，来到殷琥的身边，轻声禀告道：

“凶犯就在二楼某个房间，刚刚出门买了些吃食，回房后便不再下楼。

住的那间房，属下们还没摸清楚。”

“嗯。”

殷琥点头，对手下说道：

“让大家伙都出来吧。

就你们这隐匿探查的本事，恐怕早让人看出了行藏。

一条偏街小巷，三个卖菜的老农，四个闲聊的力人，居然还有两个卖胭脂水粉的货摊。

四五个行人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

你们还不如在脑门写上‘我是探子’。”

“大人……”巡役被殷琥三两句揭穿了老底，羞得脸通红。

巡役站在如意客栈的门边，吹了声哨子。

二十几个藏匿在周围的巡役现身，将巡检司的腰牌挂在腰间。

为了避免混乱中难以辨识敌我，每人还在左手臂系上一根红绸带。

南城巡检司将如意客栈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