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在此起彼伏的鸡鸣鸟叫声中被吵醒，袅袅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中一缕缕地飘出来，生机盎然。

不等任父任母放下饭碗，邻居任聚军就来串门了。

说是串门，他实则是来催着任父一起去村委会签订《村民同意条款》的。他们老哥俩昨晚散会回家途中就打定了十之八九的主意，就差早上这一碰头了。

没过一会儿，喇叭里又传来村长的一阵催促，由于时间紧急，如果全员支持这项政策，需尽快到村委会签字画押。因为涉及到后续的土质测量，光口头答应是不行的，所以签订同意条款就成了第一个必要阶段。

此刻的任同正酣睡如泥，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自然而醒。

“坏了！说好在家不赖床的！”任同醒过神后，悻悻拍了一下后脑勺，为睡眠占用太多在家时光而感到自责。

他走出屋外，喊了几声爹妈，无人应答，于是忍着饥饿一路小跑到村委会。一颗好事儿的心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看着三列弯曲的贪吃蛇长队，每一列捋直了足有30米长，任同瞬间张大了嘴巴。

庆幸的是任父与任母不难寻找，他一眼就望见了排在前面的爹娘。像任同这种懒癌晚期的病人，用眼睛一个一个数人头他都嫌费劲。

他站在一边等着，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榆木疙瘩站出来跟全村人对着干。”

......

韩县土地局与村委会的效率实在是高，不到11点，三个大队各家各户的答疑解惑与条款签订就都已结束了。

大家刚缓过劲，就收到通知，今天下午开始检测土质，预计明天晚上就可与大家签订合同，发放补贴。

最终确定，土质分为优、良、可三个等级，补贴费用分别为每亩每年2500元、2250元、2000元。

任同边走边猜忌，官方事务倥偬可以理解，但这马不停蹄的速度，到底是该有多着急。

土质测量是从距离西石村马路最近的一块土地开始的，依次递进。如果以此处为起点，任同家的农田应该可以排在1/5处。

为了提高效率，排在前面的村民纷纷都来到了田地。烈日当头，人们也失去了交流的兴趣，静静站在一旁看热闹。

村委会部分成员与土地局工作人员、测量设备均已就位，路边停靠着一辆信号释放车，土质测量正式开始。

只见工作人员在田间打开一部手提电脑，用以采集数据，人们聚拢围观。随后8名工作人员操控着8辆玩具小汽车，在铁蛋家的农田里驰骋，它们随后在不同区域走走停停。

这些小汽车其实就是小型机器人，底盘有一根收缩自如的钢针，扎进土地中，可将数据传送到工作人员的电脑端。

第一家的土质在备受瞩目中完成，工作人员手拿一个村民提供的土地面积明示簿，站在了人群中。

“任铁蛋，土地确权面积6.5亩。其中优质土地3亩，良质土地3.5亩，每年补贴费用总额为15375元。”

“哇，不少不少。”

“这下铁蛋可高兴了。”

“俺家的地要是也这么好，那老天爷可赏饭吃了。”

“说不准你家的地全是优哩。”

这下围观的村民可热闹起来了，有羡慕的，也期待的。任铁蛋一家在跟前笑到合不拢嘴了。

测量工作飞速地向前进行着，日光毒辣，气温居高不下。本着“事不关己，懒得看戏”的心态，被测量过土质的村民也没有在田地停留，都赶忙回家了。

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波跟着一波。

等到距离测量任同家还剩三户的时候，谭老六一家才不慌不忙的过来。

任同盯着将行将至的这几口人，直犯恶心。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家人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任父站在跟前冲他喊了一句：“瞎说什么哩。”

谭老六家的农田与任同家的紧挨着，谭家的田地距离马路更近。

自打任同记事起，他们两家为了地里的事，没少闹矛盾。比如，以前谭家经常想侵占一些自己家的土地，哪怕一米两米的，耕种农作物时故意倾轧任家田地，锄的草故意扔到任家的地里面...

田间的事还延伸到任同身上来，为此，小时候如果任昇不在身边时，谭业威可没少找自己麻烦。

在他眼里，以谭老六为代表的一家人，将霸道不讲理，爱占小便宜等一系列的刁民丑恶嘴脸，展露得一览无遗。

与互帮互助，纯朴善良的其他村民相比，谭家就像一朵奇葩。

西石村以任姓居多，冯姓次之。姓谭的本是数十年前逃难落户到西石村的，经过多年发展，也已成了一个大家族。这个家族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团结，且打架不要命。

一户受屈，十几户的铁锹、杀猪刀就能跟过来。

因此多数村民将他们视为跳梁小丑，尽量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任同深知自己家与谭老六一家积怨已久，但有违常情的是，每到过年时，谭业威会领着谭家一众小辈，率先到任同家给任父任母拜年。礼尚往来，任同还会跟着任昇去给谭老六他们拜年。

两家人住得远，平日里很少见面。其实两家也并没有深仇大恨，尤其是在喜庆的节日里，恩怨也小事化了了，田间纠纷就像没有发生过。

即便如此，任同哥俩从没有放下过对谭老六一家的恨意，天蝎座的任同对此尤甚。

他不会相信，因为拜拜年，笑几声，就能改变谭老六等人的本性。

........

现在该轮到谭老六家测量了，任同提高戒备心，狠狠盯着谭老六的老脸，生怕他又耍滑头。

谭老六大名叫正义，50多岁的年纪，黝黑的额头早已爬满了皱纹，眉毛开始泛白，瞳孔也变得浑浊。一成不变的是，尖嘴猴腮的脸上还是写满了狡诈。

谭老六跟儿子谭业威现在直盯着电脑屏幕，仿佛在盼着奇迹。任同不屑一笑，心中默默祈祷老谭家的地全是劣质的。

“谭正义，土地确权面积6亩。其中优质土地1亩，良质土地1亩，普通质土地4亩，每年补贴费用总额为12750元。”测量完毕后的工作人员大声宣布道。

“不对不对，你是不是没算这条垄沟的面积啊。”谭老六生气地质问工作人员。

“根据你提供的明示簿，你家的田地面积就是6亩，这个是经过之前精确测量的，没错。”

“不对，你没把这垄沟给俺算进去！”

任同早已做好谭老六会赖皮的准备，可没想到，对方这次竟然如此厚颜无耻，有明示簿在那摆着，还想狡辩。

也对，这才是老谭的风格，尤其面对这高额的利益时，一定会把小便宜占足。

不待任父开口，任同就冲上前去，怒喊一句：“这垄沟是俺家的，你少在这不讲理。”

任父向后拉了他一下，佯怒道：“怎么跟你伯伯说话哩，不过老六啊，这垄沟是俺家的跑不了，你家的不是在前头那吗，二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咋今天变卦了？”

“这怎么是你家的了，写着你名啦！”谭家媳妇儿上马了。

任同可忍不了：“吆喝，全家人没一个讲理的了。”

“你给我滚一边去！”谭业威冲到了人群前面怒指着任同道。

几个人在田间骂骂咧咧，双方均是怒火中烧，村委会干部们跟工作人员赶紧在中间调解。

脏话频出的任同想到自己是这几个人里面，唯一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内心泛苦。面对这样的垃圾人，能讲的进道理？

在几番叫骂中，面对任同这个吵架没输过的主儿，谭业威像是失去了耐心。冲任同大喊：“你要是再哔哔我今天就撕烂你的嘴！”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被谭业威欺负，是因为他比自己年长六岁，实在打不过。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身体都硬邦邦的，谁怕谁？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任同气势一点也不输。

说时迟那时快，谭业威嗖的一下跑到任同面前，任同却没反应过来。只见谭业威双臂青筋暴起，两双大手牢牢捏住任同左右胳膊，任同用尽全力也挣脱不开。

任父及附近的村民、工作人员忙去劝架，几人合力也未能掰动谭业威的手臂。

随后谭业威不顾众人阻拦，就像是拎小鸡似的，将任同抱了起来，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任父见此情形，一改往日儒雅谦和之状，举着拳头向谭业威挥去，还没靠近对方就被谭家其他小伙子拦了下来。

此时的任同既惊又惧，不敢相信谭业威的力气如此之大。没过几秒，谭业威就把他狠狠摔在了地上。

如今的田地被麦秆碎屑覆盖，地质很软。但是对于任同来说，它犹如磐石一样坚硬，摔在上面，身体虽然没有太多痛感，但是一颗自尊心却被摔得粉碎。

小时候我怕他，受辱于厮。长大以后我还是无反手之力，像只小猫一样被他轻松玩弄。

任同不服，站了起来，咬牙攥拳地向洋洋得意的谭业威跑去，尚未及身，换来的又是一脚在地。

被俩青年拦着的任俊民在一边破口大骂，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纷纷上前阻止，发现根本拦不住谭业威，被一把甩开。

谭业威冲任同轻蔑地笑着，抬起腿假装踹下去的时候，谭老六怕事情闹大，匆忙拦下。这并没结束，他又走到路边捡起一块砖头，左手握砖，右手劈下去，坚硬的砖头一分为二。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在这过程中，有好心村民给任家其他人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此时任同的叔伯、兄弟们也都匆匆赶了过来。扶起任俊民跟任同，围住了谭老六几人，谭业威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更加张狂。

谭老六见状识相地做出了退步，不得不承认了那条垄沟是任家的，又说出一些都是乡里乡亲的，别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和气等等的屁话来圆场。

再加上村委会不遗余力地调解，此事才算做罢。

回到家中的任同将自己锁在屋内，任父任母明白自己孩子脾气，没去与之交谈。此时的任同因为生气与委屈，两眼噙着泪水。

他在想着，谭业威是不是网上流传的觉醒者？谭业威今天的表现以及超出常人的手段不得不使任同怀疑。如果觉醒者暴力解决民事纠纷，联邦公安局会怎么处置？

任同默默在手机浏览器的搜索框中输入：“觉醒者真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