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智林摇头叹息，不再出声。她有这样的思想，这婚姻再维护下去，实在没有意思，也对不起母亲和家人。

在爱与孝之间，茅智林不能像前世那样，盲目屈从于所谓的爱，这世他要改过来，倾向于孝。

跟她离婚后，他要出去闯荡，重新寻找爱孝两全的女人，开创一个爱孝兼得的崭新人生。

“你既然看不起我家里人，就离吧。离了，你不是说明天就有人进来吗？我把这里让给他好了。”

茅智林坐正身姿，在稿纸上继续写下去：

因性格不合，我们都同意协议离婚。两人也没有什么共同财产，只要把各自的东西拿走就行。孩子归哪一方，对方每年都要支付孩子抚养费一千元。

茅智林写好，先在上面签字，再递给张小敏。

张小敏接过看了一下，淡然一笑，坐在那里不动。

“妈妈。”

小宝赤着脚，从小房间里走过来，像只受惊的小鹿，扒在妈妈的床边，嘴一扁一扁地要哭。

张小敏把她抱到床上，让她在身边躺下来，拿起被子上的离婚协议，“哗哗”撕了：

“看在孩子的面上，我不签，也不离。”

“大人离婚，苦的是孩子。”

前世的茅智林都是这样被她一说，心软下来的，现在他不这样认为：

“我们这样吵架，搞家庭冷战，不离，反而对孩子的成长不利。”

张小敏脸一翻，反咬一口：

“你坚持要离婚，是不是外面有了人啊？”

茅智林摇头苦笑：

“你这个人，反复无常，说话自相矛盾。刚才是你自己说的，今天离婚，明天就有人进来，你怎么反咬人啊？”

张小敏乌着脸，坐在那里不出声。

茅智林见时间不早了，站起来朝小房间里走：

“你不肯离婚，我们离居总可以吧。明天，我到外面租一间房子，搬出去住。”

在小房间里睡下，茅智林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着。

为了母亲的晚年幸福，茅智林决定坚决跟张小敏离婚，不再心软。她有了嫌贫爱富的思想，不可能改变态度。

第二天下午上完课，茅智林骑着自行车到学校西侧的农村里寻找合适的房子。

房子很多，只找了一会，就在一家农户家租到一间三十平方的房子，月租金五十元。

茅智林付了二十元定金，决定等母亲出院后再搬过来。

这一切，母亲和二姐都不知道。住了五天院，母亲出院了，茅智林花三十元钱，请了一辆小三卡，把母亲和二姐送到老宅。

第二天，茅智林就到旧家俱店买了一张旧床，让人送到租屋。

趁张小敏上班不在家，他去家里拿了两条被子，还有他的东西，用自行车驮到租屋。打好床铺，安顿好，当晚他就睡在租屋。

茅智林一个人睡在木板小床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白色的天面，想着出路。

在爱与孝之间挣扎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有勇气选择孝，并迈出第一步。

接下来怎么尽孝呢？把母亲接到这间租屋里来吗？

那是什么好日子啊？母亲也不肯来的。你白天要去教书，晚上有时还要去坐班，让母亲一个人在租屋里，哪里呆得住？

茅智林想来想去，觉得很茫然。

又恢复了单身，尽管条件简陋艰苦，但茅智林觉得心里清静多了。

在街上吃好客饭，茅智林想自炊，却没有炊具，就到家里去拿婚前用的一套电饭锅电炒锅等炊具。

家里的钥匙，他还没有交给张小敏。

茅智林开门走进去，没有说话，就到厨房下面的柜子里拿那套不用的炊具。

张小敏愣愣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小宝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粉嘟嘟的脸，天真地看着他：

“爸爸，你要到哪里去？小宝也要去。”

茅智林蹲下来，抱住她，伤感得眼睛湿了：

“小宝，你先跟妈妈在这里，过一段时间，爸爸来接你，啊。”

这既是哄女儿的话，也是说给张小敏听的。离婚时，我也要女儿。女儿到底跟谁，到时再说。

茅智林把女儿哄开，拿了那套炊具和一些生活用品，放在两只蛇皮袋里，拎着下楼，将它们绑在永久牌自行车的后座上。

绑好，茅智林骑着自行车拐出这个熟悉的小区，朝外面的长江路骑去。

这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

县城里灯火片片，但街道上人影稀少，马路上更加冷清，连车辆也很少。

拐弯的时候，茅智林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有自行车。可他要拐上环城路时，突然发现后面有一辆自行车刷刷刷地快速追上来。

茅智林掉头一看，吃了一惊。

竟然是张小敏，骑着那辆漂亮的女式凤凰牌自行车，在后面追着他。

茅智林连忙伏下身子，拼命蹬车，加快速度往前骑，想甩掉她。

张小敏紧追不舍，但她没有伏下身子，而是挺直曼妙的上身，加快捣脚蹬的节奏。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一男一女像在进行自行车比赛，在县城环城公路上的路灯下精彩展开。

一个拼命赶，一个奋力追。不是男追女，而是女追男。

两人都不出声，马路上也没有其它车辆，路上只有车轮与石子路面的摩擦声。

“沙沙——沙沙——”

茅智林不想让张小敏知道他租屋的地址，就沿着环城路打圈子，不拐进那条进出租屋的小路。

绕着县城比赛了两圈，茅智林有些累，永久牌自行车比凤凰牌女式车重，性能也不一样，骑起来吃力得多。

但他不肯认输，继续头一磕一磕地往前猛蹬。张小敏毕竟是个女人，就是女式车再好骑，也赛不过他，与他的距离越拉越远。

眼看要甩掉他，却没想后座上的炊具被不平的路面颠簸得要掉下来。

茅智林只得刹车慢下来，下车重新绑它们，这样张小敏很快就追上来。

“你追我干什么？”

茅智林抬头看着她问。

“你要搬到哪里去啊？”

张小敏下车，推着车子走上来，拉住他的车后座。

“我跟你离居了，你不用管我。”

“没有正式离婚，我有权管你。”

张小敏的态度也很坚决：

“今天晚上，你骑到哪里，我追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