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灵的老家是在黄土高原，贫瘠的土地上，一个个的小山村散落其中。

张百灵打小就有个好听的名字，和同村的狗蛋、翠妞、二丫这些名字比起来，真的是好听又洋气。

这个好听又洋气的名字却是张百灵的傻子娘起的。是的，张百灵有个傻子娘，张家村全村都知道。

傻子娘刚生出来的时候可不傻，聪明伶俐，大大的眼睛，脑袋后面编着两根麻花辫，上学的时候走在路上，小人一蹦一跳的，两根辫子就上下翻飞，从小就讨人喜欢。

可是到了17、8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傻了，见了人只知道嘿嘿傻笑，天天把自己脸上身上涂的脏兮兮的，头发也都被自己扯的乱七八糟，再也没编过麻花辫。

有人说是冲撞了鬼神，发了癔症，也有人说是太漂亮了，被小流氓糟蹋疯了，说什么的都有。

傻子娘的父母也不想要这个女儿了，不能干活还要人照看，便草草在邻村张家村找了个老光棍嫁了过去。

老光棍家里就自己一个人，家里穷，一直没说上媳妇儿，比傻子娘要大20多岁，娶了傻子娘也算是有了个家了。

转年张百灵就出生了，老光棍没文化，想着随便取个贱名狗丫，好养活。

傻子娘却抱着怀里刚出生的婴儿嘴里一直念着百灵、百灵，张狗丫也就叫了张百灵。

小小的村子里，张百灵一直是受欺负的孩子，家里穷没营养，小小的个子谁也打不过，再加上有个傻子娘，村里的孩子更是天天欺负她。

可是谁也不敢当傻子娘的面欺负张百灵，傻子娘平常只会傻笑，可是疯起来力气就大的吓人。

张百灵受欺负的时候傻子娘就会发疯，追着欺负张百灵的孩子满村乱跑，抓到就咬人，废了好大力气才能分开。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张百灵长到了12岁。

在这一年，老光棍死了。

镇里办的砖窑厂爆炸，把砖窑旁边干活的老光棍压在了下面，人扒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嘴里混着血呛出一块块的内脏碎肉。

等张百灵接到信再赶到砖窑厂时，老光棍就已经死透了，尸体也被镇政府的人抢走。

从此以后张百灵就再也没见过老光棍了，连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回到家，这个家里也就只剩傻子娘和张百灵母女了，傻子娘还是只知道傻笑，冲着流泪的张百灵傻笑。

老光棍死了，傻子娘是个傻子，张百灵人小种地不利索，主要就靠着村里面乡亲接济，吃着百家饭过日子。

有时候傻子娘时不时的还能带个鸡腿、炖肉回来，塞给张百灵，自己一口也不吃。

干干瘦瘦的张百灵和傻子娘就这么活了下来。

傻子娘怀孕了，这是村里的大新闻，七个月的大肚子再宽松的衣服也掩不住。

村里的老少婆子们都在窃窃私语，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野种，也不敢有人再给娘俩送吃的了。

张百灵就去挖野菜，地里偷粮食。

可是十个月的时候傻子娘还是死了，难产死的，肚子里是个男孩。

临死的时候傻子娘终于不疯了，清醒了一回，叫过百灵给了她一张纸条，嘴里喊着百灵、百灵，就这么死了。

纸条上写的是张建军家的地址，百灵把傻子娘埋了，就这么一路要饭的找到了张建军。

张建军留下了张百灵，不让她出门，也不让她见人。

张建军的老家就是张家村，只是在张百灵还没出生时候就出去闯荡了。

后来在外面结了婚生了张小兵，媳妇得病死的早，带着张小兵搬到了邱城镇，一直也没有再婚。

张建军对张百灵挺好的，又给买雪花膏，又给买新衣服，只是看向张百灵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那天白天，张建军讹了林冬30元钱，买了点熟食，打了点高粱酒就回了家，喝完酒之后就要把张百灵压在身下，嘴里喃喃着百灵、百灵，好漂亮的麻花辫。

张百灵躲着张建军满含酒气的大嘴，使劲一推，张建军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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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张百灵诉说完自己的身世，远处天边已经透出一丝亮色，不知不觉间时间已过了半夜，天就要亮了。

“事情就是这样，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向我扑过来，我才推他的，我错了，呜呜。”张百灵抱着林冬的大腿哭喊道：“不要抓我，放了我吧，哥哥，不要把我送去公安局。”

林冬听了张百灵的悲惨遭遇，心里也难过的不行，看着正在抱着自己大腿痛哭的百灵沉默了起来。

可是又想到白天唉声叹气的父母和自己在审讯室的遭遇，不得不狠下心来。

林冬俯下身子，把张百灵搀扶起来，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能放了你，等天亮我陪你去自首吧，这样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这个手镯是你的吧。”说着话，从兜里掏出手镯递了过去。

百灵看到手镯之后，抢过手镯抱在怀里，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又淌了下来，身体颤抖，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嘶吼着喊：“娘！”

远处天边太阳开始升起，金黄色的光芒照耀在大地上，给林冬和张百灵披上一层金色，就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哭声渐歇，张百灵重新把手镯带回到手腕上，向着林冬鞠躬谢道：“谢谢你，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

林冬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也应该物归原主。走吧，天亮了，我先带你去吃早点。”

林冬拉着张百灵就近找了家早点摊，点了东西，两个人沉默着吃完早饭。

“哥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了。”张百灵笑着开口。

“林冬。”林冬低着头回道。

“林冬哥哥，你说，人活着是不是都这么累啊？是不是笑起来就不会这么苦了？”

林冬抬头望去，张百灵一边咧嘴笑着一边眼角流出泪花，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林冬抬手越过餐桌拭去张百灵眼角的泪水，站起来轻声说道：“走吧。”

转过身，一行清冽的泪水从林冬眼角划过，砸在大地上，四溅飞射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