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高速上，大多是跑长途的大货车，一辆一辆像是用尽了吃奶劲的老黄牛，努力地向前奔跑着。

钟强一边掌握着方向盘，一边偷偷地观察坐在身侧的付初。

付初好像已经睡着了，鼻息间微微响着鼾声，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味，暗示着这个男人刚才抽了不少烟，而身后的沈小芸却是依旧低着头，借着车顶略显昏暗的灯光在研究“3.15”案的案宗。

满天的星光，隐显的银河，皎洁的圆月，这种夜空，好久没见过了。钟强一边感叹，一边小声问：“小芸，你别研究那卷宗了，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过了南郑，你还得替我开一会儿呢。”

“我不困。”沈小芸合上案卷，将额前的刘海向旁边顺了顺，抬手捅了捅钟强的右肩，小声说：“钟强，我总感觉这人怪怪地，这么成功的一名警察，怎么会是这样子呢？”

“小声点儿，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咱们也不好多问，再说了，我们只要明天把他带到头儿面前，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沈小芸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小声说：“你说，他去那地方真的是为了查案？”

钟强沉默了一会儿，才反问：“你不会以为他去那地方真是为了找女人吧？”

沈小芸撇撇嘴，压低声音：“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去那种地方吗？”

“哎，小芸，你可别瞎说，我们男人怎么会都喜欢去那种地方，只是个别人去那种地方，你可别一棍子把天下的好男人都打死了。再说了，这可是违法的。”钟强开口反驳。

“我看啊，这天下男人一个样儿，都好色的很，你想想看啊，古时候那些个大才子，像柳永、杜牧、秦观，还有同治皇帝，都喜欢逛青楼，还为此写诗写词，个个自诩风流，说白了，古代没有现在的法律，要不然，这些个才子都得被抓起来。”沈小芸不屑地说。

“这不是时代不一样了嘛，那时候逛青楼又不犯法。”钟强辩解着。

“你看看，被我说准了吧。现在要不是法律不允许，你们男人是不是跟古时候一样，都喜欢去那种地方找女人？”

“你这话说得我可不认可，现在我们男人和那时候可不一样，不过男人嘛，像一些大龄单身青年，总有生理需求吧……”

“你看看，被我说中了吧。”沈小芸切了一声，靠回靠背。

钟强笑着说：“行行，你怎么说都对，反正我是不去那种地方的。小芸，要不回去我跟头儿说一声，把你调到基层，你专门负责扫黄打非，怎么样？”

“你敢，我好不容易从治安调到刑侦，你可别给我捣乱。”沈小芸说，“我可是立志要当一名大侦探，破尽天下奇案，做中国的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可是不警察，连私家侦探都算不上。再说如果不是警察，你连案发现场都进不去，更不要说看案宗了，又怎么破案？都是小说编得厉害。”

“那怎么了，只要能破得了案，便是厉害。”

钟强笑了笑，说：“既然你那么喜欢当福尔摩斯，咱们车上现在不就有一位福尔摩斯吗？”

沈小芸又凑到钟强脑后：“哎，钟强，你说他真那么厉害？”

“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既然能受到公安部的表彰，应该不简单，再说了，咱们头儿那么厉害的人，谈起他都是一脸的佩服。要不然，这‘3.15’案咱们也不用跑这一趟了。”

“说得也对，不过他这样子，哪里像个警察。”

钟强笑着摇摇头，说：“也许高人都是这么不同凡响吧。”

“说说案子吧。”副驾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钟强和沈小芸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邋遢警察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沈小芸偷偷吐吐舌头，车内一时有些尴尬，为冲淡这种让人无所适从的气氛，沈小芸介绍起发生在许州的“3.15”案情来。

“案件发生于今年的3月15日，一名二十八岁的许姓女子被发现死于橡树湾的家中，死者被发现时躺在餐厅的餐桌上，双眼被蒙住，双手和四肢被分别固定在餐桌四角，身上衣服虽然有些零乱，但据我们推断是死者挣扎束缚时导致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也未发现受到性侵的痕迹。

死者面容狰狞，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通过我们现场调查走访以及通过监控，未发现陌生面孔进入其住宅，也未发现死者与他人产生矛盾纠纷，而且死者的家庭有些特殊，其母为许州某中学一位校长，其父为教育系统的一位领导。

市局对此案十分重视，但由于缺乏直接的线索，一直未能结案。”

“你们推断是他杀，还是自杀，是因情、还是因事或是临时起意？”

“这个……”沈小芸面色为难，没有继续说下去。

开车的钟强接过话头儿，说道：“刚开始我们推断是他杀，因为死者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四肢捆绑到桌子四角腿上，但是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第三人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直接证据，我们曾怀疑是中毒，不过通过尸检，死者并没有中毒症状。不是他杀，我们便怀疑是自杀，一般这个年龄的女性自杀大多是因为感情问题，可是通过我们调查，死者曾在留学期间谈过一段恋情，但是时间很短，不到半年便分手了，距离死者回国约一年时间，所以如果是因为感情，死者不应该在回国不足半月便自杀，所以我们的着眼点还是在她回国这半月时间与那些人接触过，发生过什么事。”

“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

付初没有再问，通过两人简单的介绍，他心里对案情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但具体情况，还需要到了许州以后，通过案宗详细的记录的现场照片进行推敲。

虽然案宗钟强和沈小芸带来了，但付初却没有看的意思。

直到凌晨四点多，三人这才到达许州，付初被安排在招待所，钟强和沈小芸这才离开，看着渐行渐远的警车，付初摸了摸衣兜儿，回到招待所前台，买了烟和打火机，这才返回房间。

一连抽了两根烟，他这才来到厕所洗手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的样子，竟然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杂草般的头发，半厘米左右的胡子，失去光泽的脸庞，深陷的眼睛……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回到床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出去。

“付爷，你是我亲大爷，你可算是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丫的在这地球上消失了……还有，大爷唉，拜托你看看时间好不好，这才不到四点半，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故意的……”

付初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些，这才说道：“刘队，我现在在许州，是张阳派人接我过来的，他这边遇到一件棘手的案子。”

“张阳？许州的张阳，哈哈，这小子破不了案子，竟然把你给拉过去了，啧啧，看来我们石门的队伍还是得到了同行的认可嘛！”

付初有些头疼地挠了挠头发，说：“刘队，我这是向你报备一声，免得你又说我擅自接私活，不服从纪律，明天我会让张阳给局里那边发一份正式的协查函。”

“嗯嗯，付初，你这悟性又提高了，我很欣慰啊，你小子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等把许州的这事办完了，我就回去了，估计一周左右吧。”

“行，你一定要为咱们石门公安争口气。如果一周你还破不了这案子，估计这案子真有可能成为悬案了。”

“哦，刘队，你这样夸人可不好，我会惭愧的，再说了，这天下破不了的案子多了去了。”没等电话对面张嘴，付初又说道：“刘队，其实我还有一件很严肃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对面的声音也严肃起来。

付初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儿，很是严肃地说：“刘队，其实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真的叫你起床尿尿。我知道，嫂子漂亮，你这腰不好，更不能憋尿……”

“付初，你大爷的……”未等对面把话说完，付初便极为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老刘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唉，这人啊，不能太实诚，好人难当啊！一会儿叫爷，一会儿叫小子，这辈份有点乱啊，老刘啊，你可飘了啊！付初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厕所，不一会儿，便传出水流哗哗地声音。

第二天钟强一早便来到了招待所，和付初一起在招待所吃了点早餐，便欲开车带着付初去往市局，付初苦笑着说：“能不能先带我找家商场，我总不能穿着这一身去见你们大队长吧？”

一般商场都是九点开始营业，现在不到八点钟，于是二人便到附近一个批发服装批发市场。

许州市公安局，位于许州宝河区开元路。

沈小芸旁边站着一位同样身着警服的男子。

男子身材板正，约一米八的身高，浓眉，瘦脸，双目炯炯有神，看着三十几岁，站姿端正，给人一种凌厉而严格的感觉，他就是许州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张阳。

抬腕看看手表，已经八点零一分，张阳皱皱眉，说：“小芸，都过了八点了，怎么还没到？”

沈小芸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张队，我给钟强打个电话，问问到哪了？”

张阳挥挥手，说：“不用，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