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派内。

秦云泽昏迷，被安排回住处休养。

小豆芽和一众弟子七嘴八舌把他们所知道的全部禀报给掌门竹庄。

“还有没有更详细的内容。”

竹庄拍了拍桌子，额上的青筋尽显，他不想时之度出事。时之度出关才十年，修为散尽又重修，灵力只有原来的一成。最令人担忧的是，时之度现在神识不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神识再次受伤，就算创派先祖来了也没救。

“师兄不要担心。”旁坐一长老安慰道，“我已命人寻找。”

“弟子看到那个魔修的相貌了。”

小豆芽上前一步，忐忑的说道。竹庄点头示意继续。

“那个魔修是个女的，长的很好看，红红的嘴唇，大大的眼睛。”

“重点！”竹庄差点泄了气，这孩子的关注点怎会如此，以后修行堪忧啊。

“那魔修左眼正下方有一个朱色小痣。”

魔界暝息府，玄蝉殿。

时之度缓缓睁开眼睛，正想要起身，发觉全身酸痛。艰难撑起身子才看清楚这里的环境，漆黑的屋顶铺洒着星光，朱红的纱幔层层，纱幔后似乎有一个姑娘。

“你醒了？”

说完，初禾一把将时之度按倒在榻上，一只手狠狠的掐着时之度的脖子，另一只手悠然的玩弄着时之度的发丝。

“姑娘这是为何，时某可曾冒犯过姑娘？”时之度试着推开初禾。

“你不记得我了？”

初禾轻笑道，手上的力气加重，故意散发出来的魔气将时之度的皮肤烧红。

“师尊是我啊。曾经，你的首席弟子，初禾。”

时之度听不清楚她说的什么，他感觉要被烧死。灼热的魔气从他脖颈处灌入他的身体，浑身的血脉好似被寸寸斩断。

“疼······你放开我。”时之度承受不住痛苦，带着哭腔求饶了，“嗯······好痛······”

初禾下意识松开了手，把玩的发丝落到时之度的耳畔，泪水混着汗液将鬓发打湿。初禾僵硬的站在床榻边，看着她曾经清冷疏离，恬淡无欲的师尊，如今被她弄哭，可怜巴巴的缩在床角。记忆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双眼，此刻翻涌着泪花，委屈无辜如潮水将她淹没。

“你干什么？我是灵渊派的长老，你如此行径，我师兄不会放过你的。”时之度咳呛两声，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痕。

“是吗？”

初禾将被勾起的情绪强压下去，唤来侍女，沏上一杯热茶。她在魔界听过些许关于时之度的传闻。传闻在诛魔之战后，时之度身负重伤，闭关百年。还有一个版本，传说时之度在诛魔之战后，身体灵力受到重创，被野鬼夺舍，所谓的闭关只是灵渊派放出的幌子。

如今看时之度这副模样，传闻些许是真的。

“师尊不记得我了，我帮师尊恢复一下记忆吧。”

说完，初禾左手一挥，一道金色光束钻进时之度的眉心。

时之度又歪倒在床榻上，脑海里是诛魔之战。这段记忆不是他的，可以说和他无关。他原本是凡间一个游手好闲的小少爷，偶尔做做大侠梦，或者神仙梦。十年前一日，他同家人一起到灵渊山脉一处小山中踏青，不小心坠落悬崖。在一洞府中醒来，就成了与他同名同姓，长相一样的清珺仙人，时之度。

初禾分出一缕神识入了时之度的脑海，果然，在这人的脑海深处，是一段绝对不属于时之度的记忆。

人间春节，万家灯火，街道上赤红一片，红灯笼，小面人，糖葫芦，还有穿红衣的小娃娃。元宵佳节，清明祭祖，中秋赏月等等这些画面里都是眼前这个男子与他的家人。记忆力的喜怒哀乐鲜明活泼，也是师尊绝对不会有的。

初禾知道，她的师尊是上一任掌门在灵渊密境里捡来的野娃娃。得道之前，一直在灵渊修行，从未去过人间。

“你是谁？时之度去哪里了？”初禾眼底生起一抹凶历，手中的白瓷茶杯震出三两细纹，幽幽的魔气从地面打着旋升起。

时之度从“梦”中惊醒，惊恐地看着初禾。他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他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对“他”的恨。

“我不是你师尊！”时之度大喊着，“我可以解释。”

“我不是什么长老，那个竹庄就是不信，还说什么是我的脑子坏了，没长好。他们就逼我吃药，还逼我泡冷水池子。我只好装作长老，日日夜夜修炼。”

时之度揉着眉心，把他十五年的凡间生活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连带着七大姑八大姨也介绍一番，“姑娘，既然你抓错人了，就放了我吧。”

说到这里，初禾一记眼刀扫了过来，扯开时之度的衣襟，细细的观察起来，锁骨上，小腹右侧都有一个小痣。又抓起右手，琢磨起掌纹。

“姑娘，非······礼。”

时之度羞红了脸，这姑娘怎么如此放浪形骸。

“非什么礼，是你这野鬼鸠占鹊巢。你可分的清楚你原本的身体和这身体的区别？”

“我不记得。”时之度慌忙整理好衣服，心中却是十分震撼，的确，他一直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一个普通人怎能十年之内修炼到如此程度。

“这身体是我师尊的。在找回他神识魂魄之前，你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可保你不死。”

初禾坐下，不再言语。眼前的人和时之度一定有所关联，不管是夺舍还是什么，这个人必须留下。

时之度在床榻上泪眼婆娑，三两下衣袖便湿透。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和那仙人长的像，从来没想过是自己亡魂夺舍，十年前就死在了悬崖下。如今，那身体估计早已化成草木，再不能寻回。默哀片刻后，时之度也想明白了，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往后在这世上能停留多久，他也不在乎，当下既然做了清珺仙人，那就继续把这个仙人职责做好。

“我饿了，有吃的么？”

哭丧许久，时之度想用食物填补一下心中的残缺。

初禾白了一眼时之度，唤侍女送上一道道菜肴。

“我要酒。”

说着时之度从床榻上坐起，整理衣服。当仙人的十年，早已辟谷，除了偶尔吃些山中的野果解解馋。现在时之度只是想要饮一杯清酒，祭奠自己亡故的十年。

半坛酒下去，时之度醉的半梦半醒，趴在桌子上呜咽着哀伤。初禾刚到偏殿半刻，事务还没处理一半，不得不回去照顾这个麻烦。

“你不能喝酒还喝这么多？”初禾一把拎起时之度的后衣领，拖向床榻。

“我想回家······带我回家······”

时之度满脸泪痕，两颊通红，无助委屈的模样惹得初禾头痛。

“明明我是来报仇杀人的，怎么捡了祖宗回来。”

正当初禾心里痛骂时，时之度双腿一软，整个人砸过来。

一抹柔软若羽毛的酒香擦过她的唇角，随着呼吸又落到她的肩头，一呼一吸间，热气攀上脖颈，耳垂，喃喃低语厮磨着她的神经。多年修炼得来的心如止水，在这一刻“吧唧”打破，一粒玉石籽儿就这么投进了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