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嘎、嘎。“

万里无云的高空，一群乌鸦在空中盘旋，遮蔽住了正午正烈的阳光。最近的饱食令他们心情愉悦，乌鸦们盘桓在高空，久久不愿离去，毕竟在这座城市，半腐半鲜的肉的味道始终未曾离去。盘桓良久后，乌鸦们一阵俯冲，向着这座城市，发动它们最新的一次进食。

四方四正的扬州城在乌鸦眼里越来越小，扬州城旧城是内城，几里外，又有一层新建的外城，整条河流环绕这外城墙，分出来一条支流贯穿整个扬州城，把扬州城分成了城南和城北。

每隔一段水路都会有座桥，小市桥，迎恩桥，开明桥，通泗桥，太平桥连接着城南和城北。只是此时，城北已经没有人烟了，城南有大量的人群，向着扬州城的最高点，扬州府衙旁的文昌楼聚集。

“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两个提刀的兵丁，催促四五十个破衫褴褛，每个脖子里系着绳索，被一条长绳连成了一条长蛇，满是垂头丧气的男人的队伍往前走。其中一个男人踩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子上，脖子上的绳索瞬间箍紧，连带着前后的几人，一起摔了出去。

其中一个兵丁走出队伍，上去双手拄着得刀身，用刀柄狠狠的砸在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上，叫骂到：“起来，快走，别耽误队伍速度。”被砸的男人顿时头破血流，却不叫不喊和摔倒的前后几人一起站了起来，沉默的走进了队伍。

”二哥！”

王楚秀也在这个队伍前端中，他看见男人摔出，后脑勺被兵丁用刀柄砸伤，忍不住回头叫唤了句。

在队伍前端，王楚秀大哥也跟着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接着回头，继续跟上前面的队伍。

王楚秀心里想着，已经两天过去了，之前的孩子和女眷不知道分出队伍，被他们带去了哪里。

凌零七杀了果勇，骑马跑掉以后，隋军很快又来了新的参领和队伍接收他们，他们随后被赶到了旁边一栋栋的木制瓦制的空房子里，用绳子捆起来。

平常也没人管他们，只是派着兵丁把守，随后又有一些藏匿的人，自首的人群被赶进了他们呆着的房子里，和他们一样，用绳索捆着，当然也有零零碎碎的人被杀的叫喊声。

自己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除了点雨水和干粮果腹。之后人却越来越多，肚子越来越饿，有些人实在太饿了，去找隋兵求食，又被一顿毒打，或者干脆不理会他们，有的流民直接撕了自己的衣服开始嚼起来。

今天清晨起了一大早，便被隋兵赶着，脖子里系上绳索，一根长绳，一支队伍，向着城南前进。这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不久后，王楚秀跟随着队伍，走过了通泗桥，街亭，府衙，来到了扬州城第一高楼，偏东南位置的文昌楼。

王楚秀跟着收拢队伍走向文昌楼下的青砖铺成的广场上，文昌楼下的广场长约一百多丈，宽约三八十来丈，广场上已经聚拢了不少队伍，几乎所有队伍都是三两刀兵压着数十民众。

流民们大多病恹恹的，神色麻木，广场边缘围着数百骑兵，广场已经清理过了，青石板上面还残留着没有处理干净的血渍。

王楚秀向上望去，十丈高的文昌楼矗立在广场中间，三级砖木结构，攒尖顶楼阁式建筑，上部是寰宇穹顶结构，三层重檐向上逐层收缩作伞状，攒尖后以宝瓶收顶，顶部为椭球。文昌阁底层为八角形，四面辟有拱门，与外面呢的广场相通。

文昌楼外围摆着一圈锣鼓，各个锣鼓前都站着穿的一身红的锣鼓手。

文昌楼外延的一层、二层、三层的走廊上每隔一个木柱，就挺立着一个身穿木甲的刀斧手和一个手持弓的弓手。三层的窗台上站了个年轻人，头戴呢缎所制，镶着数颗红宝石的暖帽，身上的黄色锦服胸前纹着两条五爪行龙，龙尾至肩。那个青年人，大概就是这次隋兵的冠勇军统帅，南黄旗旗主择多吧，还真是威仪赫赫。王楚秀心里想着。

正午的阳光烈的耀眼，没有一点风，本就两天没吃什么东西的王楚秀，在太阳下没站多久就头晕眼花，脚一软，摔倒在了地上，前后的两人跟着也摔了下来，前后的长蛇瞬间就像起了浪花一样，七扭八扭倒了一地。

他扫了下周围，和他们一样，已经有不少站不住的流民队伍们把长蛇扭的乱七八糟，倒在了地上。隋兵们在各自的位置挺立着，并没有兵丁上来呵斥，已经有挨不住的流民开始小声的哼哼起来，隋兵们依旧挺立着，仿佛没有择多的命令，就好像塑像一样。

太阳的位置渐渐向西，矗立在广场中间的文渊楼的阴影，已经走过了一个夹角。

广场上的流民越来越多，兵丁们拉着长蛇队伍一队队的走过来。

大队的兵丁开始出现，强勇营参领，也是奋勇营临时参领硝山，北勇营参领车汾，南勇营参领贺灵，以及俘虏他们的力勇营参领哈鞑，四个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着马步走到了广场最前面，领着各自的队伍，确保没有凌乱。

大批的隋兵盾手和刀手开始驻扎在广场的四方，盾手后方是弓箭手，枪手则开始进入流民的队伍。数个流民间隔一个枪手。

尽管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太阳却依旧火辣，没过多久一朵朵的乌云聚了过来，说来也怪，乌云环绕天空，却偏偏避开了太阳，下起了瓢泼大雨。

太阳虽然没被遮住，但是毕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大多两三天未进食，又被太阳暴晒的流民开始站起身来，恢复了点精神，张开嘴，让尽量更多的雨水灌注到自己干涸已久的五脏六腑。

王楚秀张开嘴，也学着喝了些雨水，但是只觉得雨水腐臭不堪，像是血水，尿屎水，混合着污水的味道。大概就是之前扬州城里的血尿和污水被吸收进了云层，又洒了下来吧。王楚秀这样想着，看着整容齐整的隋兵和择多，他的内心越来越不安了。

又过了小半晌。

“强勇营，和奋勇营，全军到齐”。

“力勇营，全军到齐”。

”南勇营，全军到齐”。

“北勇营，全军到齐”。

随着骑着大马的参领们大喊，锣鼓手开始敲锣打鼓。

然后择多的双手抬起又下摆，锣鼓齐停，所有的兵丁，开始举起刀、弓、枪等武器，大喊一声：“祭！”

响声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