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树木一夜间染了秋意，像是在金黄的染缸里搅过，金黄的树叶如蝶飘落。

校园在上午的下课铃声打过后，一下子涌进了许多穿着相同蓝白校服的学生，他们三三两两从公告栏经过。

“诶，你看这个，没有留言，是二维码诶。”

“还挺有创意的，扫扫看。没准是这个女生的联系方式呢。”

“我喜欢舒斯年。”

“我去，原来是表白啊。扫出来是我喜欢舒斯年。”

“这女生真有勇气。”

中午放学是公告栏前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大家都围着公告栏扫那个传说中的告白二维码。

有人感叹道：“太浪漫了吧。”

有人把公告栏拍下来发到了贴吧上，两个当事人的照片和二维码都清清楚楚。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高一高二年级也迅速知道了这个公告栏，都聚过来。

舒斯年正在食堂吃饭，不知怎的，他总有错觉，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朝他看，还带着一种神秘的笑。

舒斯年扭头问温纶：“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啊。”温纶嚼着菜说道。

“那他们看我干什么？”舒斯年皱着眉头，他不喜欢被人这么紧盯着。

“估计你这次考了第一，他们膜拜大神？”温纶想来想去也就这个理由了。

舒斯年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继续吃饭。

正吃着被班里的男同学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那人带着一脸羡慕，说道：“太浪漫了。年哥，你要成为我们这届的传奇了。”

“什么啊。”舒斯年好笑地问。

“等会你去公告栏看看就知道了。”男生说完就走了。

搞什么鬼？舒斯年抓紧吃完饭，和温纶跑去公告栏。

公告栏前还聚集着三两个同学，看到他，捂着嘴笑着走开了。

舒斯年走过去看公告栏，自己的那栏，没什么特殊的啊，就一张照片，底下的标语是：策顽磨钝。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呀。

温纶拍拍他，指着下面一排，第三个是那朵食人花。

二维码？还能这么玩。

“你带手机没？”舒斯年上学是不带手机的。

温纶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一扫。

网速有些慢，两人盯着手机跳转页，一秒一秒。

提示，已扫描到以下内容：我喜欢舒斯年。

我喜欢舒斯年。

我要让全校人都知道。

舒斯年明白过来她的心思，他的心脏嘭地感觉被什么击中，跳得飞快，嘴角抑制不住笑意，还是吐槽道：“她就会搞这么玩意儿。”

“同桌你可不能被这些糖衣炮弹打败啊，高考，高考快来了。”温纶紧张兮兮地看着舒斯年，舒斯年现在的模样摆明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我知道。我去找她，这也太明目张胆了，老师会发现的。”舒斯年把手机还给温纶，不管他了，直接跑去四班。

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被这个公告栏孤零零的二维码吸引，等他们扫出结果，也扫出一个少女明目张胆的心事。

要有多大的勇气，才敢让全校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一个人。黄花认为，她的勇气在喜欢上舒斯年的那刻多了那么多。

干了大事的黄花吃了午饭睡意来袭，趴在桌子上两秒入睡。

舒斯年跑到四班，站在窗户外看她睡得香甜，本来想拉开窗户，告诉她，你太张扬了。想要指责她一番，他不喜欢出现在风口浪尖，可她现在让全校人都知道了。

舒斯年放在玻璃窗上的手迟迟未动，看着她的睡颜，反而嘴角勾起来，就这么不知觉地看了十多分钟。

杨果回到教室看着窗外那根笑眯眯的木桩，就在那站着看她同桌，也是怪渗人的。

杨果推醒黄花，指着外面。

舒斯年看到杨果推醒她，眉头微微皱起，抬腿要走。

可黄花已经冲出来。

“你找我啊？”黄花脸上还是有校服印，头发有点乱，眼神也迷糊。

“外面的公告栏是怎么回事？”舒斯年张口就是质问。

“嘿嘿，你不觉得很有创意么？我想了好久呢。意外不，惊喜不？”黄花咬着下嘴唇笑起来，面露得意，就差摇着尾巴说，求表扬，求摸头。

“你造成了我的困扰，知道么？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就算你不在乎女孩子的名誉，那我的名誉呢。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这就是你喜欢的方式，让全校人知道你在追我？你想利用舆论让我接受你么？真是自私地占有。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倒贴的女孩子，尤其是你这种学习不怎样，只知道玩乐不思进取的女生。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舒斯年说这么话时，脑子都是混乱的，他本意是想让她不要这么明目张胆，一张口就是这么伤人的话。

舒斯年看着黄花眼里慢慢蓄满了泪，泪珠滚下来。

黄花把泪珠抹去，倔强地偏去一边，声音哽咽：“我知道了。公告栏可能撤不了了，等下个月吧，以后不会有了。”

舒斯年想伸手去把她下巴上挂着的泪珠擦去，可是又伸不了手。

“对不起。我明白了。”黄花低下头，转身走回班级。

舒斯年看着她走进去，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胳膊里，背在颤动。

舒斯年走回班级去，他在想为什么他会说出这些伤人的话，他从未对任何追求过他的女生讲过这么决绝的话。

他的手在颤，他在害怕，他明白了，他在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动心，害怕动心后会毁掉自己十几年的心血，还剩几个月而已，他不能因为一个女生功亏一篑。

他回到班级拿起自己的黑色水笔，走到外面的公告栏，从后面打开，把广告板拿下来，一点一点涂黑那个二维码。

他不能动心。

把广告板重新放回去，他身上生了一层汗，笔头戳到手心，也不觉得痛。

舒斯年转身，看到黄花就站在五米外，眼圈还红着，她就站在那目睹了全程。

黄花转身往教室走，鹿呦苹从后面追上她，“我听到咯，斯年说不喜欢你这种倒贴的女生。你也是够丢脸的，现在全校都知道了吧，倒贴女，喜欢这个名字么，我给你起的。”

话音刚落，鹿呦苹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再敢讲，我就撕烂你的嘴。”黄花恶狠狠地威胁道。

“黄花，你在干什么！”舒斯年走过来，一把推开她，“你怎么还扇人巴掌。”

鹿呦苹抓着舒斯年的手臂，眼泪落下来，十分委屈地说道：“斯年，我就是安慰了下她，她不领情就算了，还脾气这么大。”

“你信不信我？”黄花看着舒斯年，冷冷地问。

“你先道歉。”舒斯年皱着眉头看着她，她的本性实在不好。

“你不信我。”黄花气得转身就走，这句话比刚才的话还要伤她的心。

舒斯年看着黄花走远，直到进了班级，消失在他视线里。

“我脸好痛，你看，她下手好重。”鹿呦苹语气十分可怜，仰着脸，白皙的脸上确实多了一个红印。

“谁让你嘴贱呢。以后别去招惹她。我看你脸皮也是够厚的，应该也没事。”舒斯年脸色彻底冷下来，看着鹿呦苹，眼神里却透着不屑，跟刚才完全好似两个人。

原来他都听到了。

伊一听到门口的吵架声，跑出来，看到鹿呦苹眼里噙泪，她们俩是初中同学，关系还不错。

“发生什么事儿了？”伊一问道两人。

舒斯年看了她一眼，进了教室，回自己位置上复习。

“伊一。”鹿呦苹被舒斯年说得心里难受，看到朋友，哽咽地趴在她肩膀上哭起来。

“怎么了？舒斯年刚才说你了？没事的，他这人就这样，看着脾气挺好的，其实怪邪气的。”伊一也是跟舒斯年相处了高中三年，才发现他这个人看着对谁都温温和和，实际上对谁都不太交心，有种疏离感。

伊一陪鹿呦苹去医务室上药，黄花那巴掌确实用了劲，鹿呦苹的脸在路上就肿了起来。

鹿呦苹哭着跟伊一说：“我就是看不过她一直缠着舒斯年，才上去劝了两句，她就动手打我。舒斯年好像是真的对她有点动心了，说让我不要去招惹她。我哪有招惹她嘛。”鹿呦苹气得踢脚。

伊一听她这么说，忿忿不平地说道：“我回去跟舒斯年解释清楚，让他看清那个女孩的真面目。”

鹿呦苹眼神忽闪，点点头。她之前听说，舒斯年其实是喜欢伊一才不答应黄花的。舒斯年既然不让自己招惹黄花，应该也不喜欢伊一在他面前讲黄花吧。

“你真好。”鹿呦苹握着伊一的手。

伊一回到班级，走到舒斯年面前，刚要开口：“那个黄花。”

“这事儿你别插手。”舒斯年抬头对她说，说完继续低头看书。

伊一气绝，放狠话道：“行，你成绩要是因为她降下来，我可不会可怜你。”

“知道了。”舒斯年揉揉自己的碎发，烦，女生真烦。

下午两节课后的大课间，舒斯年被通知去年级主任办公室。

舒斯年站在门外，叹了口气，该来的总要来。

......

达成了协议后，舒斯年回到教室，桌上多了一本笔记本，是他原来的英语笔记本。

“她送来的？”舒斯年问温纶，听不出情绪。

“啊，你说这个，杨果拿过来的。”温纶好奇主任找他什么事情，问道，“冷血又找你什么事啊？是不是知道公告牌的事情了？”

“嗯。”舒斯年有点头痛，他就知道这朵小花哪有什么坚韧的品质，他说了两句她就放弃了。

舒斯年翻开笔记本，看到第一页上的右下角多了一个二维码，是黑色水笔画上去的，画的仔细，不认真看，真以为是印上去的。

“你手机再借我一次。”舒斯年对温纶讲道，马上又反悔，“算了，不用了。”

他沉沉的目光落在那个二维码上，刚才教导主任的话又回响在他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