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舒斯年都没能等到黄花每天不定时投喂的牛奶。

话说重了，舒斯年明白了，但也晚了。

舒斯年回到家，一头钻进房间里，找出手机，开机，连数据，拿出英语本，扫二维码。

这个二维码和公告栏上的不一样。

扫出来是一句话：

我是一条鱼，只有七秒记忆。这一秒，我又开始喜欢你。

舒斯年的心像窗外随风飘荡的梧桐叶，被爱意吹得来回晃。

她不记仇。是个优点，该奖励。

舒斯年向来奖罚分明。

舒斯年给温纶发去一条信息：你问问杨果，黄花的手机号是什么。

过了一个小时，舒斯年都吃完了晚饭，开始写作业，温纶才迟迟发来一条信息：不给你。不能让你们俩有丁点儿可能。相信我，你倒时会感激我的。

舒斯年扶着额头，台灯打下一小片阴影，他思考着什么，然后给温纶发去一条短信：我知道，我不想再在学校跟她谈判，所以现在给她打通电话，讲清楚，让她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过了几秒，温纶发来一个电话号码。

舒斯年敲着笔，思忖怎么开口。

十分钟后，黄花接到一个电话，本地号码，那边半天没声音，她说：“谁啊再不说话我挂了。”

“别挂，是我。”舒斯年把黑色水笔放下，站起身来。

“舒斯年？”黄花有些惊讶，想到白天的话，心里又难过起来。

“嗯。说出你五个优点。”舒斯年下一秒就反悔，对她要求太高了，“算了，三个吧。”

“啊？”黄花搞不懂他突然打电话给她干什么，现在更疑惑了，“为什么？你要干嘛？”

“我不会喜欢一个满身都是缺点一个优点都没有的女生。”舒斯年摸着脑门，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哦。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我。”黄花声音小小的，沮丧极了。他又打电话来羞辱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欸，你脑回路能不能正常点。”舒斯年随手抄起书架上的一本书，随意地翻着。

“我挺正常的。”黄花反驳道。

“嗯，就是记忆有点差，只能记七秒是吧。”舒斯年带着笑意。

“你看到啦，不好意思哦，那个是之前画的，涂不掉了。你要是不喜欢就撕了那页吧。”黄花今天被骂过后，心如死灰。

舒斯年白天还以为她是在表达自己会坚持不懈地喜欢他，果然还是多想了。

“哦。你这次成绩进步地挺多，继续保持。”舒斯年也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没给女生打过电话，这是第一次。

“你到底什么事儿啊。你让我不要去打扰你，你还给我打电话，等会我又春心荡漾起来，要控制不住对你的喜欢啦。”黄花喊出来，这个讨厌鬼。

电话那头，舒斯年听到她的小怒吼，一扫今日的阴霾，“没事，就看看你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可以问我，我今天很闲。”舒斯年瞥了眼书桌上堆起来的练习册。

“这次考试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题不会，老师说太难给我们讲了，我们班的学生也听不懂，所以就没讲。我也看不懂。”黄花砸砸嘴，数学老师在三班就讲了，看不起他们哦，每次都这样，孙半之还在的时候还会讲一下，现在就没有了。

“求T取值范围的那个？我给你讲吧。”舒斯年那题拿了满分。

“我把试卷找出来。”黄花去翻书包里的试卷，她的书包还没打开呢。

“第一小问，求椭圆会么，很简单的。第二题用向量，然后连列椭圆和xy的关系，解出两个点。求直角三角形的外接圆，利用半径关系就可以......”舒斯年差不多讲了十五分钟，最后问，“听明白没有？”

黄花低着头，“没有。”

“算了，微信号码发我，视频吧。我视频给你讲。”舒斯年放弃了，电话那头声音越来越小，他猜她也听不懂，基础很差吧应该。

“微信就是手机号。”黄花看着草稿纸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字，她是真的头痛。

挂了电话，黄花加上舒斯年的微信，她其实都是用扣扣的，微信里现在只有三个人，爸爸妈妈舒斯年。

舒斯年加上她，备注：黄花鱼。然后发去视频邀请。

清秀的少年脸庞出现在屏幕那头，带着柔光，比真人还要好看上几分。黄花不禁看呆了，迷妹般笑眯眯地盯着舒斯年。

舒斯年被看得不好意思，假装咳嗽了两声，“把你的错题本准备好。”舒斯年固定住手机，摄像头调整对准白净的草稿纸，开始讲解第一题。

黄花听得认真，一个小时不知觉就过去了。

“四班今天留了什么作业？”舒斯年拿起手机，对准自己，问那边。

“一张英语卷，生物习题册的112页综合练习题，还有，额，我忘记了。”其实不是忘记了，是根本就没记，黄花听得懂的就语文英语和生物，语文最简单所以做的最早，剩下慢慢做。

舒斯年听她这么讲，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打算训她，只说：“那行，我也留了好多作业。开始写吧。”

“就这么写？”黄花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他们俩一直视频着写作业。

“嗯。”舒斯年从旁边摞起很高的书堆里最高一层拿下来物理练习册，翻开自己写的那页，开始写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写着作业，偶尔抬头看一眼视频里对方低着的脑袋，继续写。

黄花写到十点半就已经有些困了，晕晕沉沉地磕到桌面上。

声响惊动手机那头，舒斯年放下笔揉揉自己的眼睛，他也有些累了。

舒妈准时十点半敲门给儿子送点心和水果，看到儿子盯着手机。

舒斯年来不及遮挡，舒妈已经看到手机屏幕。

“这是谁啊？”舒妈把盘子放下。

“呃，”舒斯年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手忙脚乱地把视频关了。

“你出来，我们聊一下。”舒妈走出门去，去房间叫丈夫，“你儿子刚才和一个女孩子在视频。”女孩儿趴在桌子上睡，所以她没看清模样。

“年年？”舒爸有点不敢相信，他儿子可从来没跟他们说过有什么要好的女生朋友。

“你出来下。还有八个月高考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跟他谈谈。”舒妈严肃地看着丈夫。

“谈什么，这种事情。这个年纪情窦初开很正常，你一说，再起了逆反心理。”舒爸不以为然。

舒爸是名医生，舒妈是护士。舒妈很后悔自己当年没有认真读书，每次跟医院的同龄女医生一对比，就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几巴掌。

舒爸就觉得没什么，他高中也想谈来着，没人跟他谈呀。上了大学更忙，女生又少，谈了不在一个地方，毕业就得分手。高中谈也挺好，能维持到大学毕业更好，一个家乡，知根知底，回来就能结婚。

两人还没跟儿子谈话，就先在卧室里吵起来。

“如果因为这件事耽误学习怎么办，年年成绩现在这么好，分心了高考怎么办，你负责啊！儿子的前途都不管了你！”舒妈掷地有声，成绩最重要。

“谁说就一定会耽误学习，两个小朋友可以一起进步嘛。手拉手进大学，我看就挺好。你自己学习不行还代入到孩子身上。嘁嘁嘁。”舒爸本来就要睡了，被这么一闹，又起来。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我是护士，你是医生，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就没看起过我。”舒妈直接对丈夫吼起来。

“什么看不起你，我要是看不起我就不会娶你。大晚上你闹什么。我今天快累死了。”舒爸很烦躁地说。

舒斯年站在自己卧室门前就能听到爸妈在吵架，唉，妈妈又在闹了。黄花以后是不是也得这么跟他闹啊，不行，他得让她学习成绩好起来。

**

那天舒斯年和教导主任谈了一次话，和父母谈了一次，不堪重负。回到房间里，手机还显示正在视频中，那边的女孩睡得安稳。

明明是你在追我，却是我在守护你，知道么傻瓜。

舒斯年继续写着习题册，他可是向教导主任和父母做了承诺。

到了十一点，舒斯年敲敲桌子，叫醒那边，“醒醒，去睡吧。”

“啊。几点了？”黄花迷迷瞪瞪的，嘴角还流着口水，抹了一把，自己都嫌弃。

“十一点了。我去洗漱，你也早点睡吧。晚安。”舒斯年把书收拾进书包里。

黄花也学着他开始收拾书包，要知道她这种重度拖延患者，可是不撑到最后一刻不去做事情的人。

“那我们明天还视频么？”黄花试探地问。

“嗯，你有空的话。”舒斯年把书包放好，站起身，“晚安。”

“晚安。”黄花说完，舒斯年挂断了视频。

舒斯年冲完澡躺在床上，他习惯睡前回忆一遍白天学到的功课，脑海中结束复习，开始细细回想黄花。

她突如其来的表白打破他少年时心底平静的波澜，他对她好奇。她不同常人神经病般的举动吸引了他枯燥学习中的注意，他开始对她注意。她使出各种小心机小手段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他假装若无其事。她别出心裁地在公告栏示爱，他不是没有心动，反而是动了心。

她有什么优点？

学习？差到死，他回想一下她的分数，正常的话可能刚上二本线，他不喜欢学习差的人，男生女生其实都不喜欢，没什么话可聊的。也只有在他们询问他题目时，他能有点耐心，其实他每次都想说，你们去问老师好么。可偏偏她的成绩也那么差，比问他题目的同学隔了一个山脉。

相貌？跟他的班级一样，一般。妖娆风骚，一点没沾上，清纯美貌，在她身上反正是没感觉到，娇小可爱吧，有那么一丢丢。舒斯年思前想后，觉得他一定是对二维码动了心。

性格？坚持不懈这种美好的品质在她身上没有展示，朴实无华这种低调的优点在她一天消费上更跑得没影，唯一能跟他挂钩的就是她够主动，对，就这一点，没脸没皮地够主动，他身边有婉约型、含蓄型，就是没这种狗皮膏药贴上来的。偏偏就是这点对了他的胃口。舒斯年有点鄙视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品味还是很高的，没想到被这么低俗的性格特征征服了。

困意来袭，罢了，舒斯年想着，路边有么多的花，偏这一朵小黄花入了他的眼，那能怎样呢。摘下来，带走呗。

只是还有八个月，保守住这个秘密到八个月后，舒斯年暗自下决心。如果她连八个月都等不了，哪来的和他朝朝暮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