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永阳镇。

程希在前，程望在后，一阵赶路，已经走了摸约

有四五里路，在一个三叉路口停住了。

程望问道：“往哪走？”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操心的。这两天来，一路走来一路耍弄木棒，倒是有些熟能生巧了。

在出发之前，程平已经为程希作了各个方面能想到又能做到的帮助。

首先，便是路线。他凭着记忆画出了他自己三十多年前进出齐阳的路程路线图。

程希记得清楚，出永阳镇朝齐阳县方向走五里左右，便会遇到一个三叉路口。那个路边上往左边方向有着颗参天，古老的大槐树的那条道，便是通往齐阳县的。另一边，是通往山里的几个部落的，走不得，一不小心，便会被部落抓去当上门女婿，一辈子出不来了。

程平有点迷惑，眼前，倒是有颗大槐树，但决对不那么参天，不那么古老，更关键是大槐树不是在左边，而是在右边的路边上…

“老爹这么快就老糊涂了？”程希心中对不靠谱的程平毁谤不已，再仔细一看，左边倒是在有一人高的杂树丛中藏有一段木桩头，已经枯萎死了，不过还能看出生前的那种参天高大。他心中有点明白，这应该便是老爹口中的那颗老槐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枯萎死了，没注意看还真看不出什么东西？

见程望问起，一指左边，道：“这边。”

赖皮狗便犬叫一声一步往前，朝左边跑去。

赖皮狗的动静不大，却把右边槐树下一个假寐的青年人惊醒。

也许只是人家耳聪目明吧。

那轻年人望了一眼程望程希，又瞪了一眼略带敌意的赖皮狗。

赖皮狗吓得狗尾一缩，躲到程望身后。

轻年人微拱手，却是没说什么，萍水相逢，懒得说什么。

程希见那年轻人虽是像貌普通，但一身布衣却也干净利爽，给人好感，他犹豫一下，朝那青年人道：“这位…兄台，在下欲往齐阳县走左边对

吗？”

他虽然觉得往左边走是对的，但又不是十分确定，问一下也是好的。

他初次出面，毕竟经验不足，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目的地暴露在了陌生人面前。

“是的。”青年人不用想，便知道眼前这两人初出茅庐，他好心又道：“这个时辰，是赶不到下一个镇的，怕要露宿，不方便的。”

程希听出对方好意，忙道：“不怕，露宿荒山，我们习惯。”

青年人眼神微亮，道：“哦，你们是部落里出来的吧？”

“失败。蠢货！”程希在心中暗暗把自己大骂一通。老爹千叮万嘱，江湖险恶，逢人三分话，慎言慎语，自己什么两句话不到就让人家看出了

底，望向青年人的眼神便露出了小心翼翼。

年青人一见程希反映便知道自己猜测对了，倒是来了说话的兴趣：“永阳镇深山部落，在整个齐阳县还是有名气的。特别是部落里出来的皮

草和药材都是好货。这里是永阳镇，二位说既然习惯荒山野林，在下斗胆猜是部落里的人了。”

“你是…县里来的？”程希听那青年人语气不小，感觉对方应该是来是大地方，心头既想猜中扳回一局，又怕猜错，那就更打击人。

“在下齐阳县孙立宁。”青年人孙立宁开门见山，他又仔细打量了两人，程望虽长像丑陋，但身躯威武，气势压人。看他身背包裹，倒是像个下人护卫。两人对话几句全由程希来，显然是程希为主，他暗想道：“这搭配，倒像是某个部落族长后人出来历练似的。”

“在下程希，这是我哥哥程望。永阳镇人。”程希没说自己来自第19部落，倒是不好说出口了。

“原来是程家兄弟。刚才你们问路着来，要上县城的？”孙立宁道：“这里走路进城，可得四五天路程。”

“我们…无堪事，不急。”程希对孙立宁点头表谢，这下口风比刚才紧了。

孙立宁对他们的目标不感兴趣，山里出来的，能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东西？不过还是热情道：“在下正好是从县城过来的。”说着便把路程中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说了一下。

程希把孙立宁的话和老爹所说的一一对印，大至上不差离，便也此判断出对方不怀歹意。但他心中还是疑惑，按他所说，这路上还是要经过几处

危险，此人比自己年长，但决对低于程望，身板瘦弱，有何胆量有何凭仗敢孤身一人来永阳镇？

但那是对方的事与他无关，随意探询他人底细忌讳。

他再表谢意。

孙立宁心机玲珑剔透，看出对方无深谈之意，便指指胸前衣衫上挂着一块四方形不过手掌心大的图标，道：“有这个东西在，在齐阳镇一般情况

下，没人敢为难。”

程希扫了一眼，图标背景是几座连绵起伏的山峰，上面绣了齐阳两个字，底下还有孙立宁三个小字，山他看的清，字也认识，却不知道组合在一起，是个什么东西？好像还有点东西？

“这东西挺…好看的…”不知深浅的东西，程希也不知如何给个几句好听的话，但孙立宁显然是有几分炫耀意思，不得不捧场，实话实说，确实好

看精致。

孙立宁白眼一翻，对牛弹琴了，果然是未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过这样不是更好的？部落里出来的，有点身份的，身上肯定带点好货，关键是

个不见世面的…这样好啊，这样才好忽悠。

孙立宁神情一紧，严肃了许多，认真道：“这图标便是咱们齐阳县唯一学府的学子身份标识。在下，齐阳县学府天才学子，高年段孙立宁。”

一付大蚤包表情，果然是把程希土包子给镇惊住了：“齐阳县学府，哪不是我要去的学府？”

这么快就交集上了？运气这么好？

孙立宁自我陶醉：“我孙立宁在县城那是可以横着走路的人物。齐阳学府高年段天才，今年年底便是要举荐入高等学府开窍，走修真之路。哦，就是你们所说的仙人。仙人知道吗？会呼风唤雨，能腾云驾雾…”

程希点头，表示自己听说过仙人，却不是赞同孙立宁可以成为仙人。

吹牛逼谁不会？

但显然孙立宁是误会了程希的意思。他知己之感顿生，兴趣焕然，道：“你说，还有谁不开眼？不过你们路上还是小心为好。”

是这么个理，若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如他自己所吹虚的那般，胸前挂着亮眼的学府标识，绣着齐阳孙立宁五个字，不是个傻子都不会对他出手的。

可真要是这么厉害，他来永阳做什么？穷山恶水的。

“那个，那你来这边做啥？”程希问，花个几天时间，虽说对他危险不大，可有这个必要吗？

孙立宁自我感觉良好，完全听不出来程希语气中的不信，忽然凑近他身前，神秘道：“淘宝，来淘宝来的。”

程希一愣，道：“永阳镇有宝？啥宝？”孙立宁便是一付嫌弃表情，道：“你真是身在宝山不知宝。永阳镇到处是宝，上等动物皮草，高年份草药，这些在齐阳县可是抢手货。你部落里出来的，这些多吧，有没有上等货，我高价收购！”

程希心中一动，道：“皮草和药材倒是有一批，不过今天全在吴家当铺置换成为银两了。”

孙立宁愤愤不已：“吴家当铺那是黑心子，吃人不吐骨头，专门剥削你们部落山里人…”

程希又点点头，通过于录的提点，又见孙立宁如此的不平，便感同身受，看来，自己这次带来的东西绝对是贱卖了。

“可惜…”孙立宁心疼不已，他倒不是为程希，而是为自己，程希的好货什么不落到自己手中，哪自己岂不是发了小财一笔？

平白错过发财机会。

孙立宁话里有真有假，但他来永阳，还真是来淘宝来的。

永阳镇的山里货经过吴家操作，成为县城抢手货，低价收购，高价卖出，挣得是锅满盆满。吴家士族，仍齐阳县四大族之首，在永阳立了门户，其他人虽是眼红，却也不好与吴家去挣利。

但他孙立宁不同，他不用给吴家脸面！

最近他实在是那个…有点那啥了…所以他便动了心思，随便来永阳收点货，回县城去倒卖，万一运气好捡了漏，淘到好货，岂不妙哉？

做这些事实在是掉阶，但他能给自己找理由：在永阳，能在吴家手中抢食，可不就是能耐？

一冲动，他就爬山涉水来了。果然，仅仅是刚踏入永阳镇地盘，便有大商机，只是来晚了一步。可是这什么能让他甘心？这可是个邹啊？忽悠的最佳对象。

孙立宁瞟一眼程望背着的行囊包裹，总感觉到还有好货，道：“吴家当铺心黑的行，你们俩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把所有东西全卖给了？没留下点好货？”

套乎了半天，程希确信这家伙就是来淘宝捡漏来的。靠谱不靠谱的，先放一边，但下午在吴家当铺有两样东西出价太低，舍不得卖，刚好可以给

眼前家伙，试一下价位，心中有个底。

程希四周左右望眼一圈，犹犹豫豫道：“还…还有那么两样…舍不得卖。”

孙立宁眼前一亮，却是慢吞吞的道：“兄弟果然是精明。那个，要不给在下瞧瞧，兄弟你放心，我要是瞧上了，绝对给个实在价。”

程希还在犹豫，道：“你真不讹我们？”

孙立宁立马胸口拍的叮当响：“兄弟你这么精明，眼光这么毒辣，能看不出我孙立宁堂堂正人君子…童叟无欺…”最后指指胸牌，道：“这可是

保证。兄弟还不信？”

程希勉为其难的信了，虽说财不露眼，但孙立宁那身板样儿，若敢起歹意，程望还收拾不了？

他转身挡住孙立宁眼光，在程望背上行襄里摸摸嗦嗦，随脚踢了赖皮狗一下，赖皮狗哀嚎一声，倒是能明白程希意思，爬上边上小山堆端坐，狗眼观四路，警戒四周。

这一切，让孙立宁无比希望。

好半天，程希才拿出一个用绢布包着的手臂粗细，约有二寸来长的东西递过来。

孙立宁忍不住问道：“好东西？”

“万年人参。”

孙立宁人差点一屁股坐地，倒不是被万年两字吓倒，万年，信了他的鬼去。感觉眼前这小家伙，信口开河的能力比自己还那个…这样的人好忽悠？

孙立宁解开绢布，吐了一口气，由衷的道：“果然好东西。”仔细看看，道：“参须修长无杂，参体暗暍，人形成形，嗯，好东西，万年，百年

绝对有。”差点被程希带歪了。

客观的说，孙立宁也是识货人，而且实话实说。

程希便又点点头。

“卖吗？”

“卖。给得起价就卖。”程希倒干脆。

孙立宁心头一跳，感觉像是被对方看透了什么东西似的，他装模作样地又把人参观看几次，道：“人参这个东西不好定价。特别是上了百年的，那都是用来危急时吊命用的。正所谓用时如金，不用时…这么贵重物品，一般人家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买的，这东西好是好，可一不小心，就会咂手里，不好脱手。”

先抑后压，做生意的手段。

人家说的在理，程希点点头，接过人参，慢慢包好。

孙立宁随意问道：“吴家当铺给了什么价？”

“十两银子。”程希毫无心机一口道出。

其实，吴家当铺给的是五两，他随口翻了一倍。

孙立宁一顿脚，又是对吴家当铺一顿破口大骂，然后道：“兄弟，我给你个实在价，良心价。这个…”然后伸出两根指头在程希面前晃悠一下。

“二百两？”

孙立宁又想跌坐地上，二百两？我转手能卖个二百价就不错了。他收了收表情，认真道：“兄弟在下是认真的，二十两，这个价真不低了。”

二十两真不低，起码比吴家当铺高了好几倍。

程希心动。也许，孙立宁一转手可能就会高价卖出，但他自己不行。有了这二十两银子，七凑八凑自己手头将近三十两银子，应该是够入学费用了。

他眼下的首要任务是凑够入学费用。其他的不多想。

“加一点。三十两。”

“不行啊，兄弟，这个价已经很高了。”

“加一点，四十两！”

我去。哪有这样讨价还价的？孙立宁差点崩溃，这群不开化的人，沟通起来真他妈的累，他咬牙切齿道：“一口价，二十五两，不行我立马掉头就走。”

“正交，货拿去，银子拿来。”能多得几两，简直是意外之喜，不过，程希也明白，这正好说明这颗万年人参远不值这个价，不然孙立宁不会给的

这么干脆。但，程希还是知足的，他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孙立宁能不能一下子拿出二十五两银子。

二十五两银子在哪都不是个小数目。

孙立宁也不急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道：“兄弟啊，这价格谈好了，这生意便是做成了。不急，不急。来，兄弟，咱们这边再聊个几句。”拉着程希在大槐树下木桩上坐下。

程希刚得到笔巨款，心中喜晕晕的，便不知不觉得被孙立宁给拉的坐下了。

两人挨肩挨脚并坐，孙立宁道：“兄弟啊，你说人参这么好的东西，吴家当铺什么就给了你这么低的价格？”

“为什么？”

“货比三家嘛。”程希的反应很正常，这让孙立宁很满意。

“哪来的三家？”程希不解。

孙立宁又觉累人，这沟通起来真累人，他耐心道：“打个比方，就是打个比方，兄弟啊，你想想看啊，要是永阳镇上还有其他家像吴家当铺一样的店，那你说你们把山里好货拿给他们，他们还会不会一口价，很低的价？”

程希这下倒是明白，想起今天下午在吴家当铺，那个掌柜的一个货一个价，马宝兴一付心疼不已的表情，但却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就是卖，要不就是带回山里，若真是在永阳镇能有二家或是如孙立宁所说的货比三家，那山里货绝对能卖上高一截的价。

“不会，肯定是不敢乱压价。所以我准备，在永阳镇开一家，专门收购你们山里部落里的东西。”孙立宁开始描绘自己的伟大构思。

“好啊，”这么好的事，程希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兄弟果然有眼光，看出了其中门道，这对你们山里人来说是大大的有万利无一害，可开头万事难啊。”说到这里，孙立宁叹息一下，等着程希来追问。

果然，程希顺口问道：“这有什么难的？开个门面，立个牌子，我们部落里的人自然会找上门去做卖买。”

孙立宁倒不全是在忽悠程希，这个时候，他对自己的想法还是挺认可的，可真要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他道：“开个门面哪有那么简单，这里的弯弯道道，不少。当然了，这个我能解决，可就是有一个，有点难办？”

程希这时倒没有如孙立宁所想的那样，问：“什么难？”而是道：“既然孙兄都说难了，那便真是难了。这些…不谈也罢。”

孙立宁一愣，合着自己循循善诱半天，人家不上套啊，他连忙道：“也不是很难，就是差了点银子，不难解决，不难。”

程希立马警惕，难不成这小子想空手套白狼？他刚刚喜获意外之财的巨大喜悦一扫而空，果然，这家伙坏的很。问道：“咱们刚才的生意还做不做？”

孙立宁道：“做，什么不做。价钱不都谈好了，还能变挂不成？”

程希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咱们一手交钱一首交货。”

孙立宁再是脸皮厚，这时也是极不自然，道：“那个，那个啥来着…兄弟我没带那么多银两，但你放心，我一转手出去，必然缺不了你的…”眼见

程希望白痴一样的眼神，他心中深感伤害，道：“这人参，我人脉熟，必定能高价出手，咱们大家都挣点，都有好处。你，你自己到了县城，怕没那么容易脱手。”

废话！程希就是知道自己可能不好脱手，这不由着孙立宁过一手，让他挣大头。可这空手套白狼，他还如五两银子卖给吴家当铺来的放心。

孙立宁见程希不为所动，又鼓动自己的三寸不烂舌，道：“兄弟，这人参让兄弟出手。我挣了点钱，便能在永阳镇开门面收货，这…这…最后还是你山里部落里的人得最大好处…”

程希总算完全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把自己当傻子来着的，自己长的像傻子吗？他站起来离孙立宁远了点，道：“沒钱，免谈。”

孙立宁也是急了，道：“这个，我把这个学府图标抵押给你如何？”

程希淡淡道：“这东西不会是假的吧？”

孙立宁欲狂，这小子什么就是油盐不进呢？想我堂堂孙立宁…没脸见人了，暴跳如雷而去…

程望迷茫不解，刚才两人勾肩搭背，这什么立马变脸，这速度比得上程平了。

程希道：“走吧，浪费时间。”不过也好，也大概了解到这颗百年人参的价值。

被孙立宁这么一担误，两人没走多远的路便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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