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帮我找大伯回来？”

“他们去了邻县卖豆子，你知道的，豆子不好卖，估计还要两天才回来呢。”

沈月华开始给沈姣姣净面，又用胭脂膏子涂了唇，沾了脸颊，绑作一团的头发也放了下来，一点一点梳顺。

沈姣姣自出生，就是一直跟着大伯一家的，长到六七岁，她的继母说，自己的孩子，总跟着别人像什么话。

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沈青山便把她要回来了。

可是，沈青山和徐氏已经有了沈梅花和沈秋元，又怎么会善待她这个“外人”呢。

徐氏要她回来，不过是为了让她做个免费的丫鬟罢了。

尽管大伯一家再疼她，他们总有不在家的时候。

也总有无法替她做的事。

＊

房门推开，张氏忽然呆住了。

月牙儿似的眉毛，星星般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人心里直打颤。

“这，也太漂亮了，怪不得李王两家公子为你打架。”

张氏进了屋里，摸着单薄的肩膀，心中直叹，就是太瘦了。

“这衣服倒是配你，就是，哎……，不说了，我给你梳头吧。”

“是，大娘。”

沈姣姣乖巧的坐着，心里却急得不行。

“你啊，等来了。这家人是不错的，人品好，至少嫁过去，吃得饱饭，最重要的啊，你新婚那天，可千万都顺着他啊。”

“婶娘，我这还没定呢，您就说结婚的事了？”

张氏挑眉，噗呲笑了，“臭丫头，早晚的事，我跟人留着，你可抓着这个机会，这可是千载难逢呢。”

沈姣姣不言。

想到梦里的，新婚之夜。

她才进家门，周母直接给她来了一个下马威，在床前训了半宿。

自此以后，她从来没有在三更前睡过觉，也从来都是鸡鸣一声她就起床。

原以为丈夫会为她说句话，却不想，他表面答应，背着她就是好一顿鄙夷。

说什么丫鬟的出身，有什么资格要这求那的。

“姣姣，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沈姣姣回神，“记住了。”

喷香的饭推到她面前，难得的，她时隔好多年，闻到一丝肉味。

“快点吃，我去前面看看，差不多了就过来叫你。”

“嗯。”

眼前的菜，是新炒的，还特意加了一些酱肉，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吃起来又香又软。

甜香的肉味，熏出了她的眼泪。

沈姣姣吞下一口，眼泪和肉一起咽进肚里。

沈月华一回来，就忍不住，手舞足蹈的说着周公子如何如何好看，喝茶的姿势如何如何优雅。

沈姣姣心中一哼，“是像这样吗？”

她学着梦里周子扬喝茶的样子，对着空气刮了一下茶叶沫。

沈月华笑着拍手，打趣道：“学得可真像，你俩真是天生的一对儿，月老的线，这下牵对了。”

沈姣姣状似羞涩一笑，微微嘲道：“姐姐莫打趣我了，我哪有这样的福气啊。”

“有的，有的，福气这不就来了。你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记我这个姐姐啊。”

“无论我飞不飞黄，腾不腾达，自是，不会忘了姐姐的。”

沈月华感慨一笑，拍拍她的脑袋，“走，姐姐带你去见见你未来的夫君去。”

院内，周家的下人坐在条凳上说着话，吃着花生。

一见沈姣姣出来，眼睛立即望过来。话也不说了，花生也不吃了。

直到沈姣姣进了屋里，没了身影，这才淡定的继续聊着。

“天哪，真是少见，怪不得公子县里的公子哥都抢着要娶呢。”

“你看那腰，细的，我一把都掐得过来。”

“最关键的是，腰细，其他地方不细啊。”

几人哈哈一笑。

一直没说话的老人开口说了一句。

“红颜祸水，长得好看，未必是什么好事。”

可惜，没人理他，还嫌他扫兴，把他赶了出去。

被指使着添水的沈梅花恨不得撕了这几个人的嘴。

不就是有个好脸嘛，除了会勾引人，还能干嘛。

一想到奶奶承诺的嫁妆，她忍了下来，笑着给他们添茶。

屋内，周子扬端坐在正中，左手拿着一把玉骨扇，右手放在桌上，不时的敲一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眉眼之中，带着善解人意的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屋内一暗一明，他一抬眼，微微吃惊，很快镇定下来，朝沈姣姣那边点了下头。

沈姣姣也定着望了他一眼，眼中再没有梦里初见他时的羞涩，只微微咬唇，低了下头。

周子扬以为她是在回应，心中有了几分把握，眉眼更加温和了。

沈青铜一直观察着周子扬，刚刚的惊艳，没逃过他的眼。

微微安心，“姣姣，倒茶。”

沈姣姣一出来，屋内的人开始往外走，以便留出时间，让他们彼此说个一两句话。

毕竟，这是周子扬要求的。

沈母一见沈青铜出来，忙拉住他问，“怎么样？这个能不能成？”

“婶娘，您急什么，这才哪到哪，有了前几档子事儿，她这儿，越发急不得。”

沈母心里哼哼，

“哼，我不信你们不急，这十里八乡的人可都盯着呢，你们不也指着沈姣姣寻个好亲事，好沾沾光？“

“依我看哪，王员外给一百五十两……”

“婶娘，您也不怕给人家听去了。“

他连忙按住她，往院子的另一处看了看，沈母忙掩了嘴，小了声音。

”依我看，这个就很好了，只要得你们都劝劝她，就说我说的，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跟你说，头几个，要么穷读书的，要么做生意的，这个不一样，结了这个亲哪，这位更是……”

“哎，婶娘，您说什么呢，咱们怎么能逼她呢，再说了，您有话，放心里就是了，说出来干嘛。”

沈母一梗脖子，“我不管，你们得劝姣姣，应了这个亲。”

“那也得看周家那边怎么说。”沈青铜可不想一句话说死。

沈母镇定自若，周公子没话说，就怕他顶不住这十里八乡的俊后生。

＊

沈姣姣倒了一杯茶，像梦里那般，微低站头，退到一边。

周子扬注意到她的手，现如今还在肿着，上面斑痕交错，旧伤加新伤，心里不大满意，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相比手，他更愿意看那张脸。

“明月姣姣，好名字。”

“公子过誉了。”

她没再像前世那样，因为他一句夸赞，脸都红到脖子根，反而落落大方与他对话。

周子扬有些满意。

“那件事，我听说了，这次来，自是有了万全的准备，你不必担忧。”

“嗯。”

……

不一会儿，周子扬自屋内走出，对着周青山拱手，“沈叔，多谢款待，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改日再来？

沈家人精神一震，有戏。

热情的把人送走，沈家人一下子围着沈姣姣，兴奋不已。

“是不是成了？”

“我猜就是，早晚你要嫁个好人家的。”沈月华也高兴不已。

“姣姣这次，可就等着享福吧。”张氏也是眉开眼笑。

不远处的屋子里，徐氏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嫉妒的不行，狠狠掐了一把沈青山，“你也不去看看，那人是好是坏，你不出面怎么成，堂哥还真当能管姣姣的事了，把你放在哪？”

沈青山眉头一锁，不耐烦：“我管她，爱嫁哪嫁哪，嫁出去，我省心。”

“你到底是她爹。”

“她爱认谁做爹就认谁，我……”

“啊，你个死妮子，你疯了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一声尖叫，伴随着辱骂，沈青山一听，当即跳起来往外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