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晨。

我睁开眼的时候，林墨就坐在了我的身边。

见我醒了，他十分感动，一个大耳撇子就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被扇得一脸懵，差点又晕过去。

这巴掌的味道，可真是，有些熟悉……

“臭小子，你问阴也就算了，还敢用阳血退鬼，你是真的不要命了是不是？”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爹你娘？”

林墨握着我的领子，大声质问。

他一边质问，一边哭。

这哭声，也有些熟悉……

直到外面的小护士过来警告，说医院里不许大声喧哗。

林墨才终于止住了哭声。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我昨晚给你这小子打了几十个电话，你都没接，我就知道，你出事了。”

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右手手指上的伤口。

“阳血退鬼……看来你遇到的东西，不一般啊……”

林墨看着我的伤口，若有所思。

“要是不用这一招，我可能都出不来。”我立刻开口道。

林墨却一个脑瓜崩，崩在了我额头上。

他和我爹妈一样，都从来不碰我三把火的位置。

“臭小子，我是在夸你吗？”

“阳血退鬼，损害的是你自己的阳寿，你拿命去退鬼，图什么？”

“想早早地见你爹娘？”

记忆中的林墨是温和的，他对我父母谦卑到几乎低声下气。

可现在，他却大声呵斥，恨铁不成钢。

奇怪，怎么我爹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难道我有让自己的父亲变狂躁的本事？

“我爹也常用这一招，他说，他经常把他的血送给隔壁王老道……”

我试图安慰林墨，让他放宽心。

既然我爹经常放血且没有副作用，那继承他血脉的我，自然也可以这样。

可话没说完，就被林墨打断了。

“你爹那是没有活到那个年岁，你也想像你爹那样？”

他恶狠狠说道。

说完，他却后悔了。

他对我爹从来都是敬重，不愿意说一句诋毁他的话。

这句话虽是实话，却也在嘲讽我爹短命。

话一出口，林墨就沉默了。

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又开始抹泪。

“对了，王总呢？”

我试图岔开话题。

“去给你缴医药费了。”

林墨没好气说。

我看了一眼门口，突然小声问着林墨。

“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帮王总问过阴？”

林墨眼神一震。

“你小子怎么知道？”

果然……

王总找的两个驱鬼道士、和尚，是惨死的。

林墨若是接触到了那红煞，也应当会遭遇不测。

再加上林墨见我的时候，说的是：看来你遇到的东西，不一般啊……

会说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并没有接触到那个红煞。

“那你怎么敢收王总的钱？”我更加小声说道。

林墨回答：“那和尚老道，是我的朋友。而王建国，以他们没有驱鬼成功为由，一分钱都没给他们。”

“这种人，不配你问阴。”

……

他说完之后，房间中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我才开口。

“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你。”

“我爹……你也知道我爹是为了什么走的……”

“我怕你和他一样……”

林墨叹了口气。

“都怪我，我一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你。”

他低头沉默了许久，眼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般，突然开口。

“林初，你知道你家为什么会是问阴的本家吗？”

“是因为我爹问阴特别厉害。”

“那你知道你爹为什么问阴厉害？”

这句话，还真是难倒我了。

我一直以为我爹之所以问阴厉害，是因为我们这一脉的血液加成。

就像很多小说里写的那样，天赋异禀。

可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天赋异禀。

这世上，有所得就要有所失，我爹问阴这样厉害，而这个本事，不可能凭空出现。

他必然舍弃了一些东西。

只是什么东西，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林初，你家，其实受了诅咒。”

我心头一震。

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你爹去世前几天，说过，他‘见黑’了吗？”

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见黑是什么意思。

“你家祖上，曾经与一个恶鬼有过约定，那恶鬼给予林家及其分支问阴的能力，每到一定时间，那个恶鬼就会在下一个继承人面前现身。恶鬼现身在下一个继承人面前，也就意味着继承人的未来，将会被拖入无边黑暗中，这，就是见黑！”

“一旦现身，她将收割上一位林氏本家血脉的生命。”

“林家能够问阴，是与那个恶鬼做了约定，以林氏血脉，作为献祭。”

我心头一凉。

“我就是那个献祭？”

林墨摇摇头：“非但是你，而是整个林家本家血脉！”

难怪当时林墨向我爹暗示，要杀了我。

若是杀了我，也就断绝了林家本家的血脉。

这个人将林家本家血脉当做献祭，若是我死了，血脉断绝，我爹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那个恶鬼，需要我爹再给她制造一个血脉延续！

可我爹，却没有这么做……

他将生的希望给了我，自己却患病死去。

他一死，母亲，也就跟着去了。

所以导致我家破人亡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个恶鬼！

这些年，我一直因为父母的死亡而心怀愧疚。

可如今，林墨却给了我一线生机。

原来，并不是我的错……

我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释然。

可下一秒，却是无尽的恨意，涌上心头！

我要杀了那个恶鬼！

林家的厄运，要在我这一脉绝迹！

可林墨却死死抓住了我的手。

“你不要想着杀死她，她是你所不能企及的强大！”

“而且，当你问阴的这一刻起，你就不再是‘这一边’的人。”

“你需要她的保护，保护你免除‘那一边’的伤害。”

这一边，那一边。人间，地狱。

我突然想到了在集装箱里，第二个女人的声音。

那个女人说。

“嘻嘻，怎么能让她得逞？”

在集装箱里，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的这句提醒，我恐怕早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无可自拔。

这个声音，或许是杀死我父母的仇人，却也是救了我的恩人。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