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李难。

李难略加思考，说道：“此诗气魄宏大，请父皇允许我拔剑而舞。”

长孙无忌说道：“在此舞剑，岂是儿臣之礼？”

李世民说道：“不妨，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气魄宏大之诗。让他舞去。”

程咬金便把自己腰间长剑递给了李难，李难行礼谢过，将长剑抽出，霎时间精光乍现。

李难将长剑上扬，叫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又将长剑闪动，如一道白光划过天空。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忽然剑锋闪动，转为迅疾，长剑如一条白龙一般，围着他肆意狂舞。吟诗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一气呵成地吟了一长段：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吟到此时，众人都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难看。

他虽不以相貌为能，但相貌长得本就英俊，又做出这么好的诗，配合上舞剑，风姿震惊全场！

似乎就连他身上的破衣服，也不是穷困的象征，而是他特立独行的象征！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念罢最后一句，他剑尖指地，风采更是独特。

众人的叫好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李承乾和李泰虽没叫好，但他们脸色阴沉，可见这首诗将他们刚才的得意之处完全比下去了。的确，背下一段《论语》，甚至背下全篇的《离骚》，又怎么比得上写下这一首惊世骇俗的好诗呢？

场上许多人，在这一刻，全部收起了对李难的轻视之心，甚至有些爱好诗文的文臣，已经大声喝彩，如果不是在大殿之上，都想当场请教一下他这诗是怎么写的了。

虽是皇宫大殿，高声喧哗不雅，许多人的口中还是不住地说着：“好啊，好……”

“好什么好！”李世民忽然大喝一声，双眉直竖，叫道：“把剑给我下了！”

李世民这一声霹雳般的大喝，众人都不敢说话了。霎时间，就有两名侍卫，从李难手中夺过长剑。

李世民说道：“左一个酒字右一个酒字，还说什么‘但愿长醉不愿醒’，才十六岁就做出这种放荡的诗，长大了也是个酒色之徒！”

长孙皇后说道：“陛下说的是，十三皇子这首诗，气魄尚可，然而是江湖游侠之气魄，放胆高歌，恣情纵饮，于江湖游侠来说尚可，又怎能符合皇子之身份？”

这话说出之后，众位大臣也都点了点头，觉得长孙皇后的评价也较为合理。就程咬金挠了挠脑袋，说道：“我也听不出好坏，剑舞得倒是还凑合。”

李难拱手说道：“禀父皇，这只是儿臣所会之诗中的一首，若是你不喜欢这首，我换一首就是了。”

李世民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有什么诗，说来听听。倘若再如这首一样不成体统，就立刻滚了出去。”

李难说道：“我这第二首诗，名叫‘望岳’。”

李道宗凑趣道：“望的是哪个岳？”

李难用诗句来回答：“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众人心中都惊道：好啊，东岳泰山，历代帝王封禅之地！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这句一出，众人心中又是一惊，好大的气魄！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最后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场上全都惊讶至极，说不出话来。

李难笑道：“父皇，您刚才说我那首诗像江湖游侠，不符合身份。我这首诗，总符合身份了吧？”

“放肆！”李世民叫道：“你也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别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

这话虽然留了几句没说，可李难已经听明白了。

你这个丫头生的儿子，甚至连血统都有争议的儿子，能让你活着都已经很不错了，哪天我发发善心，让你享受一下王爷的荣华富贵，你的路最高也就走到这了。竟然还想创出一番大事业，甚至诗中含有帝王气象。

你配吗？

李道宗劝道：“皇兄，十三皇子这两首诗狂是狂了些，可单从文采来说，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也可见其读书用功啊。”

李世民冷哼一声，说道：“这也未必是他自己写的。请人捉刀，到时候再背出来，这不是很容易吗？”

李难说道：“若父皇不信，请您出题，我当场再作一首！”

话中的自信，又让在场诸人一震，他一个身穿破烂的庶出皇子，竟然有如此气势，竟然并没有被他那身经百战九五之尊的父皇所吓倒，当真不易。

李世民说道：“好，正好中秋节之时，朕要作一首诗没有做出来。你就以中秋为题，要含有月，含有相思之情。”

李难思量片刻，嘴角微微上扬，吟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词一出，场上有些文臣，手中的笏板都惊得落到了地下。

宰相房玄龄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体裁？”

李难笑道：“答梁国公（房玄龄），这是我新创的一个体裁，称为‘词’，句型长短不一，却也符合平仄。”

在场众人懂得诗文的，那心里佩服的，都要给李难跪下了。要不是李世民在这，只怕早都围上去向他请教了。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对于这些文人来说，李难这两首诗一首词，不但可以技惊四座，甚至可以流传千古呀。

李难这回带着希望的眼神看向李世民，希望他这回可以夸奖自己。

李世民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忽然猛地站起，将一旁宫女端着的酒杯摔到地上，霎时间酒水四溅，溅到了李难的脸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开创新体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快把你那些小把戏收起来，不要哗众取宠了！”

李难看到他这副样子，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苦笑道：“你若是铁了心讨厌我，无论我怎么做都没用。”

李世民听了这话，更是暴跳如雷，叫道：“好啊，都敢当堂同朕顶嘴了，来人，掌嘴一百下！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走上前去，将李难双手按在背后，一名宦官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过去，李难就觉得脑袋一晃，脸上热辣辣的疼痛。

“一下。”

“两下。”

“三下。”

“……”

一百下打完之后，李难的脸上已被打得红肿，嘴角也流出了鲜血。只觉得心里有一股酸楚之感涌上，鼻子酸酸的，想哭出来。可他偏有一股倔强之情，就是不肯哭出来。反而瞪着李世民，绝不退让。

李世民说道：“除掌嘴之外，从今之后，十三皇子的所有吃穿用度供应，全部中断！”

“另外，太子李承乾背诵《论语》清楚流畅，足见其学习用功。赏银一千两，绸缎一百匹！”

“四皇子李泰竟能将《离骚》背出，赏珍珠一百颗，金镶玉酒爵一尊！”

“诸位皇子除十三以外，表现都不错，都各有封赏！”

“……”

“今天本来宴是好宴，都被这个不肖子弟给搅乱了。都退去吧！以后只要朕在，李难不得参加宴会！”

众人行了一礼，陆续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