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到了睡觉的时候了，李难出于绅士风度，说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吧。”

这对于雪儿来说，无异于听到外星人说话一般，惊道：“雪儿怎敢！殿下切勿再如此说笑，否则雪儿真的不敢待下去了。”

说罢，雪儿就要躺在地上。

李难说道：“这地下又没有毛毯，天气又冷，睡地下还不把你冻坏？”沉默片刻，说道：“你觉得咱们都睡床上怎么样？地方倒是挺大，就是怕你觉得不方便。”

雪儿脸色羞红，说道：“只要殿下不嫌弃，雪儿自然甘愿。”

李难靠着里面睡了，尽量给雪儿留下较大的地方。

雪儿躺在床上，地方虽宽裕，但身子依旧蜷缩着，似乎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羞怯。她面颊热辣辣的，身上也一阵阵地发热，心头如小鹿乱撞一般，在等待着那她觉得早晚会来临的一刻。

而李难在那看似是睡着了，实则却想了很多。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最让他心里觉得不能平静的一点，是他将“天书”中的三首诗词据为己有了。虽然这三首诗词没有得到李世民的赏识，心中却也难以宁定。

我这是不是成了个欺世盗名之徒呢？

他又想起雪儿那带着崇拜的眼神，对自己说道：

“十三殿下，其实奴婢觉得殿下的诗写的很好的……”

“奴婢读过些书的，要不也无法听出殿下的好诗，但比起殿下的才学，可是天差地远了……”

不行不行，我即便瞒谁，也不能瞒她！

想到这里，他转过身去，用手轻轻推了两下雪儿。

雪儿本没睡着，一直在思想他晚上会不会临幸自己，害羞紧张殷切期盼等情绪一直在心中徘徊不定，现在被他这么一碰，更是心神摇荡，颤声说道：“殿下，想做什么……”

李难说道：“我想和你说些心里的事。”

雪儿听了之后，欣喜莫名：这十三殿下竟这么温柔嘛，在临幸自己之前，还对自己诉一下衷肠，看来是真的没把自己当小丫鬟，自己以后，或许还可能成为他的妾呢。

她披衣起身，柔声说道：“什么事？”

李难点亮了一盏破油灯，屋内一灯如豆，仅能看清对方的脸庞。雪儿见李难英俊的脸庞在灯下现出，心想：在人前，太子锦衣华服，十三殿下破衣烂衫，看上去似乎像凤凰和山鸡，其实去除那些装饰，只看本质，十三殿下才真是人中龙凤呢。

雪儿妩媚的一笑，说道：“殿下要对雪儿说什么啊。”

李难说道：“其实……那几首诗词不是我写的。”

雪儿听到这话，之前的胡思乱想散去了一大半，不免有些失落，但对他说的这话却也很好奇，说道：“那是谁写的啊，难道皇宫里还有此等奇人，能为殿下捉刀？”

“我说了你肯定不信，第一首《将进酒》，是大约百年后一个叫李白的人写的。第二首《望岳》，是大约百年后一个叫杜甫的人写的。第三首《水调歌头》，是几百年后一个叫苏轼的人写的。”

说到这，李难叹道：“都是才气冲天的文学大家啊，当世之人，只怕无一能及。”

雪儿怔住了，说道：“有这等奇事？他们的诗词，殿下怎么会知道？”

李难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

“我在七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而我那父皇并没有派一个太医来给我看病，甚至没有多派一个人来服侍我。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他经常和长孙家的那几个人饮酒谈笑，丝毫没把我挂在心上。”

“我病的快要死了，却终究没有死。在之前我没有名字，我的名字就是病好之后祖父为我取的，他祝愿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唉，现在祖父也去世了。”

雪儿说道：“殿下说的祖父，便是先太上皇吗？”

李难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挺不喜欢这样称呼的，祖父便是祖父，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最慈祥的祖父，我不愿以这些尊号之类的去称呼他。”

雪儿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谈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那这天书，就是病中所得了？”

李难又说道：

“在那时候我出现了很多很多幻觉，病好了之后，就发现脑中有了一个书库。对了，先插一句，大家都以为思想的器官是心，只因为心不住地跳动，其实不是，真正思想的器官是大脑。这就是我从书中看来的。”

“那些书起初我完全看不明白，后来才渐渐看懂，这九年以来，将那些书看了许多，文学历史、政治经济、天文地理，还有很多当世不存在的知识，也都略有涉猎。”

“这真如同对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一般。未来的世界竟是这么精彩！不但有天上飞的大鸟，地上开的铁车，海内行驶的巨轮，甚至还能离开咱们住的这个球体，去外太空看一看！”

“而更让我感到震撼的，是后世的思想文化政治竟达到如此文明的地步，皇帝已废除了，也不再是家天下，即便是一个劳力，面对一国之统治者，也无需跪拜，甚至可无需行礼。人们不再追求什么上下尊卑，而是追求自由平等……”

“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父皇考我那些四书五经之类的知识，我说我不会，其实哪是不会，只是我心中已对这些古老的知识不感兴趣了……”

说了这些，雪儿早已惊得张大了嘴，脑中一片空白。

李难又说了许多，最后说出了他心中的憋闷：

“原本我对于天书只是看，可今天为了在众人之前露脸，竟将天书里的三首诗词据为己有了。因此我感到很羞愧，觉得有欺世盗名之嫌。”

说到这，他垂头丧气起来。

雪儿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看他这样，柔声安慰道：“殿下无需多虑，你这相当于是神仙显灵了吧？”

李难说道：“我倒是没见到神仙，而且据天书中的科学说法，这世界上也没有神仙。”

雪儿思索片刻，说道：“神仙你不信的话，那‘天’你信不信呢？”

李难肃然说道：“‘天’我是信的，那是一种信仰，让人们敬畏自然，敬畏生命，不能随意推翻的。”

雪儿说道：“是啊，既然上天把这天书授予你而不是授予他人，那就是一种天赋了，你运用自己的天赋，又有何不可呢？就像江郎用神人授予他的笔写出好文章一样。”

李难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倒是觉得有些道理，可也不能完全说服他去将其中的天书据为己有。

雪儿又说道：“对了，殿下，按你所说，这未来是很好很好的，对吧？”

李难兴奋地说道：“至少比现在好得多！”

雪儿说道：“那若是你将这些天书写出来，让世人去研究，那这很好很好的未来来得岂不是会更迅速？”

听到这里，李难立即跳了起来，叫道：“妙啊！”拿起雪儿的手吻了一下，说道：“你真是个天才！”说罢，倒头躺下，笑嘻嘻地睡了。

雪儿被他一吻之后，双颊桃红，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又是害羞又是欣喜。

这二人，一个是喜不自胜，一个是小女儿心思。却都不知道，这次夜谈成为了世界文明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