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间直到晚膳前才舍得回府。

先前他与刁子斐无事可做，两人便出城去郊外逛了一圈，一趟下来现在正是饥肠辘辘。

不过虽饿着肚子，还是待江夫人入座后先拿起筷子，江林间才动筷夹了块鱼尝一口。

一口便觉回味无穷，鱼肉入口鲜嫩，汤汁咸淡恰到好处，一丝辣味刺激着味蕾，令人食欲大开。

见江林间满意地多夹了几块，江夫人扬着唇角称赞：“好吃吧？这是阿枣烧的鱼，娘就说这丫头不错，又聪明又漂亮的，指给你做丫鬟还真有些可惜了。”

江林间没觉得哪里可惜。

他以为，跟着他可是机会多多，历练多多，指不定哪天言枣就能飞上枝头，变得飞黄腾达了。

朝江夫人狡黠一笑，江林间试探：“既然娘觉得不错，要不您把她收去做贴身丫鬟？想必她定是愿意的。”

“林间啊。”江夫人却眯眯眼眸，带些警告的意味问他：“许久未和娘过招了吧？不然用过膳后我们切磋切磋？”

江林间一听，忙摆手，乖乖说道：“不了不了，以孩儿的武功哪里是娘的对手。”又夹几块鱼放在江夫人的碗里，“娘，您吃鱼，多吃些。”

早知江林间会如此油嘴滑舌，江夫人无奈笑叹：“你吃吧，对了，娘过几天要去看看你舅舅，今个来信说不慎摔到腿了，望我去一趟。”

“摔的严重吗？不如孩儿陪您一起去吧。”江林间虽与这个舅舅不对付，但听到他受伤的消息还是愿意去探望的。

不过江夫人摇摇头，可不想再听见他二人一见面就吵个不停，便回绝了：“不了，娘一个人去就行，顺道再拜访个旧友，你就好好守家。”

”知道了娘。”

对于江夫人的安排，江林间除了言枣那一回反驳了几句，其余一向都是照办的。

不存疑，也不多问，只点头答应下来，他信江夫人自有用意。

用完晚膳，江林间直接去了书房，每到这个时辰他总要去练字，亦或是作画，已成了种习惯。

言枣便准时守在房前，听候吩咐，偶尔替江林间端茶倒水，再顺便研个磨。

此时见江林间出现，言枣唤一声“公子”跟着进了书房，提起放在一旁的食盒递向他。

“公子，这是芙蓉奶酥，只是放了许久这会儿已经冷了。”

江林间点点头，示意她放在桌上就好。

言枣照办将奶酥拿出，另外掏出荷包将里面的银两一并放下：“这是公子之前给的银两，我买下奶酥时已是最后一碟，掌柜收了二两，故此还剩下一两。”

江林间看了眼桌上的银子，本想开口问她在芙蓉记有无事情发生。

但转念一想，以言枣的聪明劲，要是问了她铁定能猜出来这事与他有关。

便打消了想法，只说：“行，知道了。”

而言枣复完命，也没有退下的意思，正静静站在原地好似在等待什么。

“还有事情吗？”江林间疑惑望着她，一时半会想不起其中原因。

“公子忘了？”言枣噙着抹笑容，提醒道：“先前说好，事儿办成了，重重有赏来着。”

江林间还真是忘了。

他原以为言枣一副淡泊模样，对于这种恩惠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没成想她出乎意料的竟来讨赏了。

而言枣一眼就瞧出江林间藏起来的窘迫，实际上，她是故意提及的。

她就猜到了江林间以为她不会讨赏。

便在言语上以退为进，露出一副失望的可怜样：“真忘了也不打紧，为公子办事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公子若无别的吩咐，那阿枣就先退下了。”

言枣行个礼，转身就想走的样子。

“你等等！”

江林间忙拦下言枣，他岂能做言而无信之人，若传出去，那不是丢了面子又失了威严？

不过左右看着也没什么能赏赐的，就要来言枣的帕子，拈了两个奶酥给她。

“一块赏你，一块给姚姨，这奶酥你也看见了，算得上贵重。”

言枣接过，低头看了看帕子上的奶酥，一时无言以对。

她望一望江林间，江林间望一望她，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咳咳。”江林间不自在地摸摸鼻尖，只好拿起桌上的银两扔向言枣怀里，“拿去吧，本公子可不是抠门，是今个花销太大，剩的不多了。”

言枣见他模样这般可爱，忍不住偷偷扬起嘴角，双手捧着奶酥进一步试探道：“多谢公子，那我可否将这奶酥送去给娘亲，去去便回，不会耽误多久的。”

江林间一摆手，巴不得她速速离开：“去吧去吧。”

“谢公子。”言枣行个礼，脚步轻盈地退下了。

江林间透过窗确认她已走远，这才觉得好气又好笑。

一叹气，铺开画纸提起笔，却心思乱乱什么也画不出，总觉哪里不太对劲。

言枣方才说什么来着？

买一碟芙蓉奶酥收了她二两？

当下气的一丢笔，江林间背手踱步，暗想这芙蓉记的店家太不厚道，往常芙蓉奶酥一碟一两，今个竟卖给他的丫鬟二两，实在欺人太甚。

这头，言枣捧着奶酥进了姚画屏的屋，见屋内有些昏暗，想再燃支蜡烛。

姚画屏却抬头劝阻：“枣儿，不用那么亮，娘过会就睡下了。”

言枣只好走过去，看着姚画屏手里的针线，颇为她的眼睛担忧：“娘，那这针线活您白日再做吧，屋里这么暗，再伤了眼。”

“好，依你的。”姚画屏淡笑，将针线放下，拉着言枣在桌前坐下，“虽不是自家，该省的还是要省，多点一支蜡烛多浪费啊。”

言枣知晓她是节俭惯了，点点头将帕上的奶酥递上前道：“这是公子赏的点心，京城里有名的芙蓉奶酥，娘，您尝尝。”

姚画屏却推回给言枣：“你吃吧，娘年纪大了，吃不动点心了。”

“您还年轻着呢，再说公子赏了两块，特意和我嘱咐说有一块是给姚姨的，那我哪敢吃掉呀，您就尝尝吧。”

言枣细声劝着，又将奶酥送过去，姚画屏拗不过，只得轻轻拿起咬一口，面上随即露出甜蜜的笑容。

姚画屏细细打量着这小小奶酥，不由被其精致的外形惊到了，感叹着：“不愧是京城的糕点，和我们小村子里的就是不一样啊。”

“是啊，娘，您别看这奶酥小小的，二两一碟呢。”言枣将茶水递去，语气颇为惊讶。

姚画屏听了神情里的惊色更重：“二两一碟？如此贵重的点心，公子赏你你可要好好道谢。”

“女儿知道的。”言枣点点头。

随即在姚画屏示意她也吃的目光中，拈起奶酥，嗅了嗅，面上做出期待的表情启唇品尝。

只是刚咬下一点，甜腻的味道才在嘴里化开，言枣就蹙着眉，呸一声吐在了手帕上。

赶紧喝下满满一杯茶，言枣才缓过来，以指尖嫌弃地将奶酥推开远远：“这太甜了些，闹人的很。”

姚画屏隐在昏黄的光线中，望着言枣被腻到的模样，无言轻笑着。

只是那眼眸里，还夹杂着一丝似悲似释然的情绪，不被言枣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