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虎遇财

“啊！”

“啊？”

山林土路之上，只听得众人连连惊呼。

“俺道是谁。原来是这八个王八蛋。”

“真真是冤家路窄。八大王又刚在何处吃了顿打？”

“呸！造化造化！都道是夜猫子进宅，原来是散财童子送福来。”

“哈哈哈哈。老三说的好。不知五位寨主，今日又给俺们八方来财送来几套富贵？”

“直娘贼。休得海口吞天。今日带得多少鱼子鳖孙统统拉出来吧。”

“打虎亲兄弟。”

“待俺打死几只老虎，得了虎皮褥子给俺老娘铺床则个！”

“八个狗贼，今日休想逃脱！”

话不投机，双方立即拔刀。

这五人正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冀南五虎”。

胖大汉子是老大“座山虎”姜登豹，乃是河北人士，家传武功“堵门刀”，连续三辈在冀南、鲁北、沧州一带素有威名。

瘦子只是长得老相，实际年岁不过三十岁，绰号“病老虎”雷登山，冀州人士，年少时在晋、冀交界五台山一带占山为王，后被山西燕子的传人打败，流落河南、河北一带，因与姜家有旧交，在冀南落下脚来。

道士号称“入林虎”，姓公孙，单名一个登字，乃是蓟州人士，幼年即在蓟州盘山紫云观出家为道，因爱好武学，善于交游，弱冠之后便于观中长年挂名，跑在江湖上游历。

老四正是那白衣少年，见他风度翩翩，额上两道淡眉微微竖起，白净面皮，号称“白面虎”，名叫楚登云。

老五正是黑大汉，外号“黑老虎”，名字叫谷登。

这冀南五虎，以走镖押运、教师授徒为业。

这五人并非师兄弟，只因名称皆有“登”字，便有江湖上诙谐人士戏称为号称“五虎丰登”。

原来他们丢失了一只镖货，受主家委托“冀南五虎”在江湖上探查，他五人这一个月来踏遍冀、鲁、豫等地，也无丝毫消息。近年来，冀南五虎押镖运镖，时常被“八方来财”截劫。

虽双方也经武林中德高望重之辈劝和多次，却始终各行其道。

这“冀南五虎”五人从不送买路财。

这“八财”也只是见财起意，不论大小人财双收。

因此上双方仇怨愈积愈深，于鲁西、冀南、晋北、豫南一带，各交过几次手。

“冀南五虎”走入林中道路上正好遭遇在此歇脚的“八方来财”。

好巧不巧在风华山下遭遇。

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反唇相讥，怒不可遏，舞动刀枪大打出手。

只因“八方来财”刚遇强敌，皆被制服，却又不曾受内伤，只是人人面上带彩，难免羞丑。

被这五人识破讥笑，更是难以忍耐。

于是刀尖相向，大奋刀枪，大打出手。

“八方来财”正是满腔愤懑无处发泄，正好借机猛打猛冲。

这五虎一时心下吃惊。

只见刀劈刀，剑砍剑，铜棍压砸，短斧翻飞，三节棍锁腰。

陌刀横斩、长刀竖劈、细刀剔牙、宽刀剔骨。

铁锤凿击泰山压顶，铁牌双锋横劈华山，一招江河日下对上一招黄河天上来。

刀来，如风随形；剑去，夺命追踪。

铁牌格挡，充当盾牌；铜棍悠长，占尽先机；三节棍轻灵，占尽机缘。

金枝寒鸦，正是棋逢对手。

道士公孙登半空中与铁刀一碰，已落在十步开外。

此时，黑大汉正与白面少年缠斗，眼见是空儿，公孙登不发一言，狠压剑把，脚尖一旋，身子斜探，手中长剑当刀使，已刮刺到脖颈。

“啊！”吴正天惊呼连连，一招“懒牛上套”，连退八步，步步扎实，连退连挡，铁锤舞得飞旋。

只退得八步之外，这才躲开道士的剑锋。

吴天正铁锤当胸，额上汗珠流下。

适才慢的一忽，便被贼老道的宝剑在脖项上戳个血窟窿。

稍一定神，吴天正铁锤上肩，原地旋转一遭，使出横推八马之力，横砸出去。

这才发现，瘦子使着一把没尖儿的断头刀，正在追杀铁牌，铁牌虽似盾牌，防御敌人倒是一法，但不免进攻时缺少锐气。

于是铁牌边斗边撤，将敌手往使刀使棍者近前引。

瘦子眼见有空可钻，得理不让人，步步紧逼，刀刀劈砍。

这时候，瘦子短刀刚到，大锤横砸，满耳只听“铿锵”“叮叮叮”金戈之声。

满眼火星四射，二人各自感觉虎口发麻，手中兵刃发飘。

铁牌瞅准机会，两手一颠，锋刃朝前，拦腰顶出。

那容得瘦子迟疑，他一个空翻上天。

尚未落地，齐眉铜棍已经攻到，也是瘦子灵活，铜棍在腰间绕圈，他以棍为杆，以腰发力，竟随着铜棍在空中连翻几番，这才平稳落地。

黑大汉眼见瘦子有难，宽刀大开大合，使得如风一般。这时胡德尔的弯刀略显吃力。

荡开胡人弯刀，黑老虎几步纵到跟前，来援瘦子。

他宽刀刀沉势大，刀刀砍在铁牌之上，刀刀便见白印，铁牌已给震得双臂发麻，前胸吃痛。

铁锤又一个泰山压顶，砸向黑大汉，老五既不避也不挡，自下而上，猛抽大刀，硬打硬，接了大锤这一招。

眼见铁锤崩出，空中飞旋数圈，“噗嗤”一声，锤头直插进树身。

这边厢老五的宽刀，一时把持不住，也被砸飞出去，贴着老五肩膀翻个刀花，飞出之时差点戳了三节棍。

三节棍神色大变，眼疾手快，尾棍一带，急切之间将大刀拨飞出去，直直射进树干。

“哈哈哈哈！好啊！贼子数年不见，力气大有长进。打得痛快，再来打过。”

老五打到酣畅淋漓，不禁仰天狂呼、发声大喊。

急奔几步便去拾刀。

“财迷心窍”双手陌刀使开来，当真是刀光如影、刀刃如蛇、刀身入鱼。五虎之中姜老大的长刀，刀背笔直、刀锋锐利、刀刃寒光四射。

二人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初时还能看清二人你来我往，继而只见刀光刀影，再看时已然分不清谁是谁，只听得一片金戈之声，刀刀碰撞，偶尔闪出火花来。

其他人等各自为战，各有敌手，既不添乱也不帮忙。

陌刀乃是唐朝时军中武人惯用兵刃，赵老大这手陌刀乃是家传，他祖上跟随唐朝边将，征战西域，屡立奇功，只因不善钻营，并未得到军功封赏，一怒之下，脱没军籍，回乡耕田种地，演武为乐。

到了赵卓英这一辈，便仗着这一手双手陌刀本领占山为王、开山立柜。

他于这陌刀上的功夫却未曾落下，时长勤加练习。

五虎之中姜老大的长刀，亦是祖传功夫，数十年来，先后三代都以一手“长刀落日”堵门刀刀法称雄冀南一代，平时走镖授徒之外，老大这手长刀使法也是长加习练。

近年来，五虎与八财数次交手，都是“长刀”对“陌刀”。二人初时分外眼红，后来几次交手反而暗暗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因此下，手上攻来攻去，却并未下杀招。

百十招开外，二人双刀一磕，纷纷跳出圈外，立定说话。

“赵老大，你这双手陌刀越发使得惊奇。”

“嘿嘿。不敢。姜老大的长刀落日，内力雄厚，外家严谨。实在佩服。”

二人略一答话，又刀走龙蛇，脚踏阴阳五行，斗得难舍难分。

白面少年一把细长刀使得如影随形，鬼魅一般神出鬼没，盯紧老六路云边一对短斧。

二人功力相近，但路云边吃亏在兵刃太短上。

一时间难以摆脱，也难以取胜，只得咬牙抵挡。

“嘻嘻。陆小六子，待俺用这细刀给你剔剔牙。”

“呀呀呀呸！”

陆老六亦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口中大喊：“老四，你他妈的拿铁牌来给我挡一挡。”

老四铁牌正被黑大汉老五的宽刀凿击，他亦是只有招架之功。

“哎……哎……我说老六你他妈少逛些窑子，身子都被掏空了……”

“嘿嘿嘿！无耻之徒。”

老五陆云生铜棍一荡，舍了瘦子来救自家兄弟，但见铜棍击上、短斧攻下。

白衣少年的细刀如江中鲫鱼一般滑溜。

却不与铜棍正面相碰，只一味闪躲，瞅准时机，猛刺老六手臂。

二人相互阻挡，不是老五挡了老六攻下路，就是老六碍了老五铜棍袭上盘。

老五烦躁无奈，“啪”一巴掌将老六推在一旁。

他到的铜棍却来斜挑白老四。

白老四闪身一避。

“去你的吧！”

“白老师休走。俺这铜棍还没吃着肉来！”

说罢紧追不舍。

“着！”陆老六一把短斧飞翻而去，竟直袭白老四后腰。

“啊！”只听后方金风劈空之声。

“啪！”

“仓琅琅……”

短斧已被打落。

原来在电闪火光之间，老大用余光看到老四被短斧袭击，便急速荡开赵老大的陌刀，以手中长刀速射短斧，二件兵刃一碰，满山之中便发出刺耳的巨响。

白老四扭腰侧身，细刀一挑，带住刀柄，将老大的长刀隔空甩了过去。

五虎一递眼神，各自跳出圈外，排成一字。

口中默念口诀，同步举刀，只见五人朝五个方位各迈一步，遂成五行阴阳之形。

赵老大心下大骇，已然看出五虎使得是一种阵法，只是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疾呼：“老八，快闪！”

距离最近的老八尚未反应，五虎纵身一跃，只见空中人影翻飞，有的往前翻，有的往后翻，有的斜翻，有的正翻，有的翻半圈之后空中又使一个鹞子翻身，有的翻一圈之后再使“白猿望月”回头。

空中人影翻飞，刀光闪烁。

奈何这“冀南五虎，闯荡江湖以来，五人义可断金，心息相通，又时长研究武功，虽比较仓促，于江湖中门道武功颇有不合之处，却竟合练一道“五虎拦路”刀法。

“八方来财”已不知何处闪躲、如何抵挡。

老八只是举锤胡抡，其他人众亦是举兵刃挥舞成风。

“啊！”

吴老八已然中刀!

同时中刀的还有铁牌老四，只听他期期艾艾地不停骂：“妈个巴巴……巴巴子的，邪了门门门儿……了……”

一跃之间五虎已杀伤对方两人。这还明显是在手下留情之际。

“八财”这才如临大敌，快速靠拢。

赵老大一声呼哨，纷纷打起精神。

好在二人受伤不重，老八被划伤右肩，老四被刺伤上臂，好在用铁牌奋力一挡，这才保得一条手臂，但都皮肉外伤。

“五虎八财”正要放手厮杀一番。

忽听山林周遭四面风声，马蹄震动，军甲大震，刀枪耀眼。

眨眼间，便见无数官兵已然杀到。

二话不说，便朝众豪射箭，羽箭如雨飞射而来。

群豪只得一边挥动兵刃打落箭雨，一边答话。

八财质问道：“好啊！五只病老虎，扶不上泥墙，竟然勾结官兵。好不羞耻！”

“怎么？你们八丑刀头舔血，发的邪财。难道俺们五虎便是奴颜婢膝，甘做官府鹰犬之人。”

路云生、路云边两兄弟在未遇酒色之时倒也机敏过人，互递眼色，向赵老大低头默语几句。

“说得好！”赵卓英赞道，“姜老大，果然深明大义。既如此，俺们合力打退官兵，却再计较如何？”

“好！”

双方罢战。

挥舞手中兵刃，打落射来的羽箭，便向密林中退去。

林中树密，官兵虽然马快人多，追进林中倒不易施展。众人依托大树巨石暂避锋芒。

“这群贼官兵为啥紧追俺们不放？”

“哈哈哈哈。老八，你我都他妈的是贼啊！和官军作对，被官军绞杀那还不天经地义。少他妈废话。看来不杀杀他们锐气，今日还难以脱身。”

十一三名豪侠顿时暂结友盟，全力抵抗官军。

“我们须得采取点计策，搓搓官军士气，这才能突围脱身。”五虎丰登中的老四白衣少年素来机智。

“我看放火烧山来的痛快。”

“老八，我们同在林中，这大火一烧，谁也别想活。”

“那如何是好。”

“官军声威大作，其实也就是仗着羽箭。若是近身接敌，贵我双方弟兄少说也能打发他上百人。”

于是拔刀砍下松枝竹叶绑成木栅栏，高高招摇，一时间吸引了官军弓兵。

姜老大、赵老大各自带领三名兄弟，施展“白猿跳枝”的绝技，几个纵跳，已到了官兵后身。

“狗贼纳命来！”

“阎王爷爷来啦！”

众豪大声发喊，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官军大骇。

群豪快刺快杀，官军连人带马仰倒一片。

群豪重点突击弓箭手，刀砍斧剁，棍挑剑扎，将弓箭手尽数杀死。

待领头将军再三督战，官军撤出林外，又派出快马前去求援。

群豪撤入林中。

大伙一合计，趁官兵未大肆攻击之际，便迅速突围出山，已打得一阵，奈何官军人数众多，偏又杀不退。

只得冲出密林，夺得数匹军马，直向山下急奔，一口气奔出数十里外。

见路旁三角酒旗高挑，有一酒肆。一伙人走进店里即分两桌坐了。

“八方来财”“五虎丰登”各自叫菜打尖，互相再不答话，更甚者瞧上一眼也不曾瞧。

饭罢，“八方来财”大哥一挥手，八人同时起身，走出店去。

临了，赵老大向“五虎丰登”略一欠身，权当施礼。

姜老大颔首致意过去。

五虎用饭毕，算过饭钱，眼见天色不早，便又赶路。

只见店外拴马柱上，赫然拴着夺来得十几匹军马。

八财竟一匹也没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