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不见了！

整个营业室鸦雀无声，人人低头忙着手里的活计，眼神飘忽，不时瞄向出纳区。

张山大咧咧地翻检那几个空款袋，扔下，回头问，“小陆，枪呢？你放哪儿了？”

郭敏瞪大双眼，快步走到陆祎面前，“陆祎，你碰枪了？我不告诉你别碰那玩意么？”话音里隐隐带着哭腔。

“郭主任，我没碰枪，自始至终都没碰枪。”

“真的？”“真的，老罗哥可以证明。”

老罗一脸愁容，“他没碰！张山，你再好好找找，这枪丢了可不是小事，分行、省行都得报告，还得报告公安局，麻烦大了。”

张山脸红脖子粗，骂骂咧咧地东翻一下西翻一下，像个没头苍蝇四处乱撞。

陆祎站在金库门前，看着郭敏，张了张嘴，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郭敏急得满头大汗，脸颊涨红，看见欲言又止的陆祎，“小陆，你有啥话就说，这枪要是找不着，咱们出纳柜组就得散伙了。运钞车上的人加上我，连同主管主任、主任都得受处分。”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孩子上班第一天就碰到这么个事儿，这、这……嗐！”郭敏眼里湿乎乎的，很是焦灼。

“郭主任，你先别着急，我们出去找找看。”

“找？你上哪儿找去？”张山一肚子邪火喷涌而出，直向陆祎浇灌过去。

陆祎看着张山喷火的双眼，没有避让没有退缩，“现在上车，到你刚才撒尿的地方看看。”

话音没落地，老罗抓起橡胶棒冲向营业室后门，陆祎紧随其后。郭敏抄起电话打给办公室，“刘主任，运钞车我们现在还得用一下，你让吕师傅赶快下来，快点！”

撂下电话，扭头看见张山，“你还在这干啥，还不快点跟老罗、小陆他俩去找！”

张山罕见没有回嘴，快步走出营业室。

“去哪？”吕师傅刚刚泡好茶水，一口都没喝上，又被刘主任派了车，心里老大不乐意。

“刚才撒尿那地方，记得不？就去那。”老罗好言好语。

“撒尿那地方？咋了？把肾尿出去了？”

“差不多！”老罗并不在意吕师傅的讥讽，双眼盯着前方，路上往来的行人，看谁都像是拿了枪的人。

“吱扭”运钞车停在一个大广告牌前的人行道上，前方几米远的树根下，还有一片水渍。三个人跳下车，方圆十几平米找了个遍，没有。

“在哪呢？你不说在撒尿的地方找么？这不就在这尿的么，枪呢？”张山额头已经见汗，他好像刚刚知道丢枪的严重性。

“你跟个小孩吵吵什么？枪是你弄丢的，你跟他喊啥？”老罗有点压不住火了，枪丢了，运钞车上这三个人难辞其咎啊！还有两年自己就要退休了，这当口丢枪，不得影响退休生活啊？

“你再想想，你撒尿时解没解武装带？枪放哪儿了？”老罗开始向张山开炮。

“还有啥好想的，这不就在这，我说憋得慌，让吕师傅停车，我下车，就在这，就这，解裤腰带，尿……”

俩人在小树边上比比划划，陆祎穿过马路，奔对面报社旁边的胡同跑过去。胡同中间，几个半大小子，腿挂在自行车上，聚在一起捧着个什么玩意研究着。

看见陆祎跑进胡同，几个孩子蹬车要跑。

“站住！警察！不许跑，站住！”陆祎加速往前跑，顺嘴抛出“警察”震慑他们。

那几个孩子一听“警察”，反倒不跑了，推着自行车看着越跑越近的陆祎，“警察有啥了不起的？我爸也是警察！”带头的白净男孩嘴角一撇，满脸不以为然。

陆祎跑到近前，看见白净孩子手里的，正是那根挂着“五四”的武装带。“你爸也是警察？那好啊，警察家属，更得支持警察工作，是吧？”

“那倒是。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对了，你爸是那个派出所的警察，没准我认识。”

旁边一个孩子表情夸张，看着陆祎说，“你肯定认识他爸，地区公安局的，姓闵。”

姓闵？日报上常常宣扬的地区公安局局长闵力行？

“呦呵，闵局的公子啊，怎么你们不上学呢？逃学吧？用不用我跟闵局汇报一下？”

“别别别，我们饿了，出来买点吃的，正要回学校，这不让你喊住了么。对了，你喊我们干什么？”闵公子瞎话来的真快，跟报纸上他爹有一拼。

“干什么？闵局领我们操练业务，实物追踪！听说过吧，就是一组的人把东西放在大街上，我们二组去找回来，掐秒表计算时间比输赢。”

“你们几个把我追踪的实物给拿走了，想干什么？不会是一组派你们来干扰的吧？正好闵局要来现场检查工作，我得好好问问他，这一组太不像话，不带这么干的！”陆祎愤愤不平。

一听闵局要来现场检查工作，闵公子慌了，抬手把武装带连同家伙一起抛给陆祎，“你忙吧，我们得走了。”

陆祎接过“宝贝”，小心翼翼捧在怀里，“唉，你们不是饿了么？也没买吃的啊？”

“我们还没想好要吃啥呢。”

陆祎从上衣口袋里拽出两张十元的纸币，塞给刚才一脸夸张的孩子，“赶快买点吃的回学校去，别让闵局看见了。”

几个逃学的半大小子登上自行车，划了个完美的弧线，消失在胡同拐角处。

跟过来的老罗和张山，死死盯着陆祎怀里的武装带，张山伸手要去拿，老罗一把推开他，“你拉倒吧，还敢让你拿枪！我这条老命差点交代给你，算了吧，还是我带着吧。”

老罗抓过武装带系在腰间，拍了拍枪套，不放心，侧身把枪取出来，仔细查验一番，“枪弹都在，走，回去。”

张山在老罗那吃了个瘪，很是不平衡，扭头对陆祎吼了一嗓子，“枪都到手了，你还给他二十块钱干啥？这钱单位报不了啊，你自己花！”

陆祎本也没想让单位报销这二十块钱，看着张山这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那个孩子说他爸是地区公安局的，姓闵。”

张山一听公安局姓闵，顿时没了脾气，垂着头跟在俩人身后上了运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