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祎跟在刘主任身后走上办公楼权力中心——三楼。办事处一个主任、三个副主任都在三楼，办公室主任兼管人事，都在三楼。

当然，办公室副主任也在三楼。

陆祎就这么简单地见到了六合市金融行业的第一奇人——常一平。

“这位是办公室常主任，你在这听他安排。”刘主任话没落地，就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是坐着，也能看出常主任个子不高，黑瘦黑瘦，脸色灰呛呛的。他乜视一眼，对着空气吐出个“坐”字。

随即低头看着手里的报纸，半天没声没响，燃了长长烟灰的香烟，一动不动地横亘在两根焦黄手指之间，一缕青烟扶摇直上，兀自玩耍。

陆祎坐在靠墙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工作任务，一上午，陆祎都在常主任一支接一支袅袅上升的烟雾缭绕中，静默。

走廊里陆续传来踢踏离去的下班声响，常主任甩手把半截香烟扔到了角落里，“走，跟我喝完酒去。”

陆祎借用到办公室第一天的工作任务，就是一上午的静坐和从中午延续到下午下班的酒局。

从中午端起酒杯直到华灯初上，常主任的嘴一直没有闲着，不是在喝酒，就是在讲古论今，旁征博引，上下五千年纵横数万里，洋洋洒洒，无论是酒、菜，还是话题。

一场宿醉，带来的不仅仅是头疼，还有常主任莫名的知音感。他手里掐着一沓手写的文稿抖成一团幻影，开始安排陆祎干活。

“这些，你看看有没有错别字，语句是否通顺就行了。至于内容、逻辑就不用看了。真是什么人都敢写论文，以为是蹲茅坑啊，肚里有货就能出来？何况还没货！”

陆祎看了两篇论文，头就大了。虽然自己是工科院校毕业，对金融知识知之甚少，但凭在办公室那几天翻阅报纸收获的知识，来看这几篇所谓的“论文”，真的是颇有一些“惨不忍睹”的感怀。

陆祎拿着一篇论文找到了信贷科的吕茂，“请问，您这一段论述与前一段论述表达观点相左，论点前后矛盾，要不您再看看。”

陆祎努力措辞，吕茂一头雾水，“相什么？相左？什么意思”，抽了一口烟，又说，“我就在网上找了几篇论文，摘了几段拼在一起的，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看着改吧，我也不会写这玩意。”

陆祎苦笑着离开，决定不再找论文有瑕疵的其他几位了。

常主任斜靠在椅子上，嬉笑地看着陆祎，“怎么样？”“穿靴戴帽。”

“不用那么费劲，就是一篇屁一页屎，都能发表，咱们自己花钱在人行内部杂志出的特刊，自产自销。”

陆祎顿时对那些论文失去了兴趣。接下来的数天所谓“编校”工作，陆祎都是和常主任在酬与酢中飘然而过。

“特刊”出版后，普及面很宽，犄角旮旯、纸篓、厕所到处都是，陆祎感到真是对出版行业的莫大嘲讽。